“衆兄弟都到了,想來一路勞頓,很是辛苦,但這也是值得的。前兩日,誠親王給朕寫信,道我們兄弟太久未聚,想要親近親近,于是朕便滿足誠親王的心願,想來衆位兄弟也很願意得這一次機會。”胤禛開口說這話,不管不顧對面坐了一群貌似不太開心的王公們的态度,直接為他們發了言,而後微微側身向允祉問道:“還要問誠親王,不知我們兄弟應該如何聯系感情?”誠親王方才坐下隻道自己在一衆兄弟中地位孤高,才得以坐皇帝身邊這位置,内心生出了些得意,突然被皇帝這麼一問,腦子刷的一下空白,也隻能強行開了口:“回皇上,臣聽聞允?要去喀爾喀部,廉親王等人也每日忙碌,皇上您登基以來還未有機會與兄弟們再好好坐下叙叙舊,于是就心生此想法。”被皇上一問,允祉也突然忘記自己當初到底打算以什麼借口來找皇帝聯絡感情,于是看見允?等人就突然抓住這個借口,隻是越描越黑,最後說到了“叙舊”二字,讓在場衆人都心生不少抵觸。誠親王有一瞬間感受到所有兄弟的目光是那麼冰冷,除了胤祥不看自己,微倚在皇帝身邊的軟墊上,所有兄弟的目光裡好像都帶着一絲厭倦,他心裡真是不禁後悔,當初就不該想出這一出,自己與皇帝哪是值得聯絡的,這下好了,更是麻煩于沒話找話,找了話還是錯的。胤禛仿佛也料定這人會說不出什麼好話,今日心情正好,也懶得與他生氣,倒是自己找起話來,“如今朕初登皇位,還有許多事需要各位有才幹的兄弟幫助,今日一聚,确為聯絡感情,也便是希望各位兄弟在其位,謀其事,有何事一應與朕直接說來,莫要再與旁人說三道四,壞了我們兄弟關系。”頓了頓,看了看對面的廉親王,接着說道:“今日得此機會,便恰好一說,從前先皇時候,凡上三旗大臣侍衛官員人等,俱不許在王門下行走。即諸王屬下人,非該屬處,亦不許私相往來。朕想傳承此法,特與諸位兄弟商議,此後将著侍衛内大臣及旗下大臣等,各領侍衛官員嚴行稽查,嗣後如還有私相行走的,一經查出,即行參革,不知諸位兄弟意下如何?”誰也未曾想皇帝把這鬥争的話說得那麼直接,還來征詢自己的建議,隻感到難以回應。廉親王與貝子允祹面露些不滿,但也不敢在這時候出頭;允祿和允禮本身就沒有結黨營私的興趣也便繼續喝茶,悉聽尊便;允祺與允祐自覺什麼事都和自己無關,見皇帝嘴動了動,坐得最遠自然也沒聽清什麼,想着聽到了也輪不到自己回複,也便自是安詳坐着;一旁的允祉倒又以為這是皇帝有意回複之前對自己的敲打,聽得好似此後不随意交往便能安生度日,倒也願意接受,隻是不着急作回複,畢竟自己是諸位兄長,不可如此輕浮;偏偏是那允?,仗着自己就要離開紫禁城,也未經太多思考,就直接向皇帝提出來:“皇上,何為私相往來,廉親王等有許多公務在身,與大臣聯系也是正常,萬一被冤枉私相授受怎麼辦?”胤禛本以為無人敢質疑,生生地對允?生出厭惡,隻想讓他趕緊滾出紫禁城了,于是對他沒有耐心又壓下聲地回道:“廉親王等的事他們自己都沒說,又與你何幹,廉親王與一些大臣私下交往密切,其内容倘若是公務,用折子交流即可。怡親王同樣日理萬機,你怎未見他總是接見其他官員,他隻與朕交流得多,為何大家不能向怡親王學習?”胤禛看着胤祥即将忍不住笑的眉眼,也不禁聲音輕揚,幾句話就把允?的嘴堵住了,見允禩與允祹也默然無語,一點沒準備幫自己說話,自己隻好悻悻稱是。反而是對面的廉親王又被害得拉出來說了一番,臉色更差了。終于一片無聲,顯然大家再沒有反對的聲音,也沒有再想交流的感情,又靜坐喝了一會兒茶,接着便百無聊賴地端坐看着胤禛與胤祥倆快樂地下棋。下了一會兒,胤禛突然擡頭,仿佛想起什麼,先是看了一眼端坐的允祉,又轉頭看了看對面臉拉的很長的允禩與允禟,這才向各位兄弟道:“各位兄弟倘若再無意見,誠親王也沒有想說的,就可以回府了,料是府中已經做好了晚飯,就不留你們在宮中了。”一聽這話,允?騰地從座位上跳起拜别了皇帝,拉着允禟和允禩就要往外走,允禮和允祿緊随其後問好退下去,恒親王與淳郡王見大家都散了,料想皇帝剛才一定說大家可以走了,也就再緩緩站起,一同向皇帝拜了别各回各家。允祉等大家都退散了,才慢悠悠站起來,向皇帝一鞠躬道:“多謝皇上成全,微臣今後一定盡好本職,忠心耿耿。”坐在胤禛對面的胤祥無聲冷笑地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看着胤禛,胤禛擺擺手,誠親王又端端正正地離開了養心殿。
一場聚會,長途而來的每位王公都疲憊萬分,來了硬是沒說幾句話,倒是憋了一肚子苦悶與緊張,隻道皇帝可惡。不過,他們回去後便在背後暗自揣測,這是胤禛明擺出來要把他們拿捏得死死的,這場聚會看似無聲更像是最後一次提醒,從此之後,倘若有誰還輕易舉動,結黨營私,那麼就再也不能像今日這般安然離開。而且胤祥同他一直坐在一起,大概是提醒他們胤祥是自己的窗口,有心人當好好結交胤祥,倘若對胤祥有不敬處,跟違背了胤禛自己的後果一樣。允祉也與其他人猜想無二,隻是心中煩憂,自己實在看不上胤祥那當着别人孤介當着皇帝又貌似溫和的虛僞樣子,好不清高,但是以後又得跟他相處好,真是夠麻煩。這是雍正朝最後一次兄弟們的齊聚一堂,雖然人各異心,胤禛卻早已習慣。實際上他也沒有他人背後揣度的複雜心思,整個聚會過程都因今日得一理由再見胤祥而喜悅而已。且他見一衆兄弟各色模樣,更感弟與衆不同,孤傲超群,偏偏弟又隻選了自己,更生愉快。所以全程兩個人一直輕松作伴弈棋,旁若無人,哪來的煩悶籌謀,兩人實在沒有多餘心思,注意全在對方身上,胤禛說的幾句話也隻是有話說話,随口說了幾句威脅的話應付完他們就可以趕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