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最近胤祥又開始勤于政務了。雖然最後好像都不是他自己做的主。
這日用完棗糕,胤祥代胤禛翻了戶部另一官員,銀庫郎中博爾多的牌子,不一會兒人應該就要到了。胤禛疑惑:“王,我不明白為何不直接在他們的折上批閱?”胤祥倒是端正态度,整理好衣襟,走到靠椅上坐好:“因為我對戶部還有許多不甚熟悉之處,還要當面見過他們才好,認個臉熟。”胤祥看着胤禛,也帶着壞笑接道:“但有些折子,我并不能斷定,剛好讓你一起聽着,幫我兜着點。”胤禛無奈往身後靠墊上一靠:“未想到我還有這般大用處。”
博爾多到了,胤祥跟他讨論起他最近上的兩個折子。胤禛沒設屏風,聽着胤祥有些勉強地概括着對方折子的内容,隻覺胤祥更是可愛了。胤禛聽得入神,反而是博爾多聽得膽戰心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折子裡總是出現一些問題被王識破。第一件事聽完,胤祥沉默了,好像又開始為難了。此事乃是博爾多會同巡撫審理李元龍一案,此人堅稱花費無存,隻剩房産,對其他指控堅決不認。胤祥一時半會兒好像也無計可施,而博爾多跟着無能為力。胤祥側過臉看向胤禛,擠了擠眉頭,示意胤禛幫自己,胤禛挑了挑眉,用手指比出一個二的樣子。胤祥知道,這是胤禛和自己的暗号,兩次。胤祥頭大、身體痛,不看胤禛擺了擺手,胤禛會意,交易成功,便愉快開口道:”原是一大光棍,爾同黃炳設法嚴追。”博爾多一聽皇上的話當即磕頭稱是了。他也知道除了嚴追别無他法,原來自己回來上折,也不過是想偷個懶,看好心的怡親王是不是能直接免一點東西。現在看來,自己是逃不掉要一直和那無賴糾纏了。胤祥看向博爾多,失望地覺得自己被下屬給賣了。
有了前車之鑒,胤祥仿佛獲得了更多義正嚴辭的勇氣,又跟博爾多說起另一個折子:“你說你六月二十一日入山東,留心地方官員賢否,卻是發現藩司佟吉圖聲名很好,糧道餘甸操守亦好?”胤祥自然知道胤禛最近正要辦了這個官員,有人如此為他辯駁,對胤禛可是不利,所以決定非要将這郎中叫來當面問清楚。胤祥按照胤禛平常對人的揣度法子,懷疑此郎中是不是受了佟吉圖什麼好處。隻聽這博爾多帶着一點慌張小心解釋道:“回王爺,是。奴才到濟之後,二員一被參拿,即有士民曲文彬等百餘人環繞奴才門,具呈懇請題留。單身密入村莊,見百姓有聚談佟藩之事者,莫不咨嗟歎息。七月十八日,奴才至濟甯州,值佟吉圖解審,河南百姓喧傳欲罷市……”胤祥聽着,一邊思考,眼神微眯,心中隻道,也是,佟吉圖都被抓了還怎麼給這郎中好處,所以這郎中所言應并非假話。那……這又該如何是好。
胤祥相信,胤禛查處這佟吉圖等有問題那便是必然的有問題,貪官他們是很願意比好官多花些錢來收買人心的,這樣一到東窗事發,裝作自己無辜受冤也得理直氣壯,态度不夠堅決,不善辨是非的皇帝恐怕就是要從寬發落了。胤祥瞥向胤禛,隻見他還在淡定喝茶,胤祥在心裡暗自搖頭,果然胤禛不在意不知情的百姓的想法,更在意的是把那些本該是國庫的錢收回來。胤祥回過頭,覺得看來胤禛還是要自己獨當一面了,自己也不想跟胤禛再做“逼良為娼”的交易了,下定決心好好駁斥博爾多,表明自己态度,也代表胤禛意思。誰料,胤祥正要開口,胤禛先出聲了,隻淡淡一句:“好不敵罪。”
博爾多方才還興緻勃勃向怡親王列舉這些山東官員的不易與冤屈,感到自己胸膛裡正氣凜然,但如今,一聽皇上的四字判決,仿佛一桶水潑在了自己盲目的熱情上。是啊,如果都查出了他們的貪得無厭,百姓看到的當然隻能是假的樣子,這不是地方官員常做的麼,怎麼自己之前就這麼傻傻地站在百姓中沒了判斷呢。博爾多連忙向皇上請罪,鄭重稱謹遵聖意,心中對佟吉圖等虛僞的貪贓官員又多了一份正直的憤恨。
博爾多領了旨意下去了。胤祥回到胤禛身邊,坐在炕上,腿在炕沿上挂着晃,聲音悶悶的:“兄長,我好像很難服衆。他們說的,我也分辨不清。”胤禛看胤祥好像有些委屈,伸手将他摟入懷裡,不禁思考與感慨道:“我的王子怎麼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的樣子呢?”胤祥擡臉看向胤禛:“你說,我有什麼用呢?”胤禛珍惜地捧住胤祥的臉:“我的王子很漂亮,性情又好,這本身就是難得的天賦,也很給我長臉。如果王子相信我配得上這個位置,那你要知道,我的弟弟陪我一起長大,陪我走了一路,沒有你就不會有我今日,也許我甚至不會願意繼續留在這裡,如此還不夠嗎?”胤祥又有些相信了胤禛的話,是,胤禛赢了全天下,自己陪他赢了,這也算得上一點小功績吧。但他還是帶着一點迷茫地望向胤禛:“我沒有什麼實際上的大貢獻。”胤禛溫柔地接着總結:“有,你是我的總理王大臣,總管三庫,總領戶部,看着西洋人,守着造辦處,是我的怡小主,近日還給我做起點心,算算也做了九樣了,身兼九職,還要如何呢?”胤祥看着胤禛真誠的眼神,又心動了,把自己塞進了胤禛懷裡,開心道:“胤禛,雖然你很壞,但是我好愛你。”
受了胤禛的鼓勵,胤祥心情又大好。他決定明日要想方設法給胤禛做些好吃的,不負他才好。所以半夜翻起曆朝曆代的食譜來。胤禛抱着他一起看。“哥哥,這個好不好,你怕熱,明朝的徐?說,等盛夏蟬鳴,摘下早晨帶露的荔枝,将它浸泡在山中的冷泉裡,吃起來很涼快。現在雖入秋了,沒了蟬鳴,也無荔枝樹,但我們冰窖裡應該還有荔枝,我明早叫人送去禦花園堆秀山上的水裡泡一會兒試試?”胤祥說完也覺得自己給胤禛置辦的太随便,又不好意思地否定了:“算了,覺得不能太好吃,這個來年再說。”胤禛看到胤祥半夜了還不肯罷休的樣子,先哄道:“我的王子該睡了。”胤祥知道自己得聽胤禛的,不然是要被罰的,所以草草決定,就用手裡翻到的這個吧,蔡襄的《荔枝譜》裡寫到個蜜煎荔枝。就它了,胤禛愛吃甜。胤祥放下書,吹熄了燈,拱進胤禛的懷裡,被環抱了過來,挨着他的肩頭快樂道:“胤禛,你等着,我明日做個好吃的給你。”胤禛下巴在胤祥額頭磨了磨,答應着:“好,哥哥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