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與其絕望,活下去更重要。
他已經想好了辦法,先住在排練廳,再去找工作,譚諾這麼好,肯定能理解他的。
然而或許是他最近走背字兒,住在排練廳的第一晚就出了事。
說來也怨他,半夜突然尿急,半夢不醒中忘了自己在哪裡,先吓了一跳發出好大聲響,抹黑尋找衛生間又用了些時間。
就在他回琴房的路上,突然之間,黑暗當中冒出一個人影,方黎大驚失色立刻往旁邊躲,誰知那人竟像下了死手,不把他打死絕不善罷甘休似的,整個人兇狠得不行。
難不成是小偷?被發現了惱羞成怒?
意識到這一點,方黎很是憤怒。
偷東西偷到工部局樂團來了,真是膽子大。
方黎手無寸鐵,而對方好像拿着武器,對峙中,他發現右手不遠處似乎戳着個掃把,趁對方盯着自己,他先往左邊跑了兩步,發現對方中計,他忙往相反方向跑去,搞了個聲東擊西。
他動作矯健,馬上就拿到了掃把,有了武器他如虎添翼,大吼着向對方打去。
可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小偷竟然好像吓到了一般,突然就不再動彈。
方黎也愣了,而就在這刹那間的寂靜中,“小偷”突然說話了:
“你是方黎???”
“……劉文哥?”
劉文就是之前攔他的那個年輕門衛,有了譚諾的照應,這人也不像之前那樣眼高于頂了。
“你小子……有病吧?!”劉文大罵,然後打開了走廊的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突然闖入眼中,讓方黎忍不住閉上眼睛。
“你在這裡幹什麼啊?白天練不夠,晚上還要練啊?!你可真夠刻苦的。”劉文的聲音很大,震得方黎腦袋嗡嗡的。
不過他沒有回應,畢竟住在排練廳這種事,想一想也是不允許的,所以他打算随便回應幾句搪塞過去。
“啊……”方黎放下掃把,尴尬地說,“是啊,再練習一下。”
“明天再練吧,”劉文說,“這也不是刻苦個幾天就能出成績的,到時候練出毛病來就該後悔了。”
“诶,好的。”方黎應和着,“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他覺得自己真是倒黴,沒想到晚上還有值夜的,剛才進門時看不見人,他還覺得很慶幸,現在想來,大概是去吃飯了。
方黎慢騰騰地回去收拾東西,隻希望劉文能快點離開,如果這人較真,大不了先走,然後再偷偷溜進來,反正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
可是正當他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琴房的門竟被人猛的敲響,他看看手裡的包袱,隻覺得傻子都能看出他住在這裡,所以沒辦法,他隻能應付地回:
“劉哥您别敲了,我馬上。”
“收個琴用那麼長時間嗎?快點走,我還得鎖門呢!”
方黎緊張得手出汗:“劉哥您先走,不耽誤您鎖門。”
“我說你磨磨唧唧地做什麼呢?!”
隻聽咔嚓一聲,對方還是打開了門。
方黎大驚失色,手腳發麻,本能地把包袱藏在身後。
劉文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灰色、鼓鼓囊囊的東西,眼睛頓時瞪得鬥大:
“你小子!譚先生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還偷東西!”
說着,劉文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方黎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對方以為他要跑,大吼着“别跑”,便快步逼近。
方黎不想平白受這冤屈,又不希望對方知道他偷偷住在這裡,正在兩難之中,包袱竟然散掉了。
頃刻間,床單衣服刷牙缸子掉一地,稀裡嘩啦的滿地都是方黎的自尊。
劉文頓時怔然:“……這是?……”
不知為何,就在這一瞬間,被孤兒院趕出去的委屈竟決了堤,他鼻子酸了,但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您……您就當沒看見,可以嗎?我這就走……”說着,方黎也不管對方怎麼回應,就蹲下身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我說小方啊,你這……”劉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被趕出來了,”方黎低着頭,悶悶地回答,“孤兒院沒我的位置了。”
他的東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哭,所以提起包袱和琴盒,低着頭默默往門口走。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劉文竟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又羞又怒,隻覺得劉文這家夥太過分了,一定要把他的自尊丢在地上踩才滿意嗎?
“我沒有偷東西,隻是無處可去在這裡住一下。不讓住就不讓,士可殺不可辱。”方黎沉聲說。
可是對方卻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想放他走。
方黎很驚訝,因為劉文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