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察覺出了他的異樣。
“好,”方黎扯出一個微笑,“我不跟任何人說,就當沒聽過。”
“嗯,”譚諾揚起嘴角,問,“你剛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酒精過敏,喝一點就要急診科二進宮了。”他拿過敏當借口搪塞對方。
不知為何,譚諾的眼中竟閃過一抹失望,方黎眨了眨眼試圖看清,隻可惜,那異樣竟是一閃而逝。
大概是個幻覺吧,方黎想。
譚諾随後點了餐,還有兩杯不含酒精的雞尾酒。
說來有趣,兩杯酒一杯叫“前世今生”,另一杯叫“求而不得”。
而方黎的心情也是一個四字成語——
無語凝噎。
“現在的雞尾酒名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方黎不禁感慨。
“這不算什麼,我還見過更奇怪的。”譚諾說。
“什麼?”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譚諾的雙眸黑如深潭,平靜之下似乎隐藏着波濤。
方黎不由自主地錯開眼睛:“如果都叫這種名字,酒單得亂成什麼樣?”
對方沒回應,方黎尴尬地想他竟然又化身話題終結者了。
法餐上菜都慢得令人咋舌,方黎又不知道跟譚諾聊什麼,氣氛變得非常古怪。
他們過去都聊什麼?音樂?文學?□□勢?華人的不公平待遇?
好像有很多可聊的,每一次都能聊到深夜。
可是現在呢?
音樂也不是不能聊,隻是怕聊一聊就吵起來。
“副首席的事你有什麼想法嗎?”譚諾抿了一口他的那杯“求而不得”,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暫時沒有人選,副首席的位置太重要了,如果隻是樂手倒是還認識幾位。”方黎直言不諱,“我在想不然就上門求一求蘇淼,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了,他不過是跟我有仇,我姿态放低點兒也不是不行。”
譚諾沉下臉,看起來有些不悅:“正因為你姿态放低,他才會肆無忌憚。他或許等的就是你登門拜訪,如果他提出,回來可以,條件是你退位讓賢,你同意不同意?”
方黎被問得啞口無言。
還有一周就演出了,蘇淼辭職得很是時候,譚諾說得很對,這種時候對方如果要挾他,他或許真的會為了樂團而退一步。
但前提是方黎不知道蘇淼的本來面目。
“我明白,我不會把樂團交給一個惡人的。”方黎嚴肅地說。
“這我就放心了。”
見譚諾舉起杯子,方黎也舉杯與對方的相碰,玻璃杯發出一聲脆響,聽起來格外悅耳。
方黎試探着問:“看譚指揮這麼自信滿滿,不會是有辦法了吧?”
譚諾微微一笑,看來他猜對了。
方黎很欣喜,因為像譚諾這種名校畢業的,肯定認識許多可靠的樂手。他雖然也有不少校友,隻可惜要不在國外,要不就為國内大樂團效力,一時半會兒真沒有能救急的人。
“别賣關子呀。”方黎有些着急。
“先等一等,稍安勿躁。”
什麼嘛?等什麼?等天黑?天已經黑了啊!
方黎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麼可等的?難道他約了樂手過來吃飯?
不對啊,約飯選情侶座?
“譚諾,你……”
話還沒說完,方黎就被推着餐車上菜的侍者打斷了。
與此同時,餐廳一角忽然傳來了悠揚的旋律。
小提琴與鋼琴的二重奏,改編自《Abdelazar, Z. 570: VIII. Hornpipe》,旋律跳躍、動聽,鋼琴并不喧賓奪主,襯托得提琴聲優雅聖潔的少女。
方黎驚得快要蹦起來,這時,餐車離開,他終于得見演奏的樂手——
沒有打領帶,西裝外套也沒有系好,略長的劉海擋住了英俊的眉眼,整個人顯得狂放不羁。
方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當然不是因為這提琴手的外貌,而是他似乎認得此人。
如果沒記錯,他曾在黃觀言導演的《三生有幸》裡露過臉,演的就是一位街頭小提琴樂手。
他猛轉頭看向譚諾:“這……不就是……”
對方輕點下頭,說:“确實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方黎簡直無法理解,到底演過那位大導演的戲,而且演奏技術那麼好,怎麼也不可能淪落至此吧?
“一看你就不關注娛樂新聞。”譚諾說。
方黎實在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