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你喜歡嗎?”
女孩小心翼翼詢問,既緊張又期盼。
紀搖光将它們夾在平日最常用的筆記本裡,點頭道:“喜歡。”
喜歡學生時期生機勃勃的你,喜歡陽光透入你手心時溫熱的氣息。
她甯願沒有那九百多封書信,也不想看見冰冷的棺木和黑白照片。
未來的愛情是快餐式的,而長情決絕變成了奢侈品,可遇不可求。
----我希望……
我希望勇敢熱情的人不會被生活打敗,我希望深情與專一能匹配。
叮鈴,放學鈴聲響了,廣播站放起歌: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天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無牽挂……藍蓮花,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當你低頭的瞬間,才發覺路在腳下……”
“我們去長壽路吃雞柳吧?”
“現在嗎?”
“明天放假诶,走遠點沒關系啦。”
“好吧好吧……阿光,你去嗎?”
紀搖光收拾好書包,應道:“去。”
魏苗當即翹起唇角,抑制不住地高興,甚至跟着廣播站哼起歌。
紀搖光把試卷塞進櫃筒,聽見謝思遙的聲音猶猶豫豫響起:“……那個,你去嗎?”
章時語從桌旁擡臉,不确定地指着自己:“你在和我說話?”
謝思遙眼睛上翻:“廢話。”
章時語再次不确定:“你邀請我去吃雞柳啊?”
“愛去不去。”謝思遙走了。
魏苗小跑追上去,臨出門,回頭看看紀搖光,示意她跟上。
“你去嗎?”章時語又問。
紀搖光看傻子般瞄她一眼,也走了。
最終四個人一起坐上了開往市區的公車,搖搖晃晃到半路才有座位。
魏苗和謝思遙坐下,紀搖光和章時語站在她們跟前。
“為啥是我倆站着?”章時語小聲跟紀搖光咬耳朵:“什麼雞柳得跑這麼遠去吃?剛才我媽喊我回家吃飯,我還拒絕了,早知道……”
紀搖光眼眸垂墜,視線中是女孩子圓潤的頭頂,烏沉沉的發根,茂盛且具有生命力。
魏苗的睫毛又黑又長,像兩片羽毛扇,燈光打下來的時候,鼻梁會印上陰影。
她在和謝思遙玩編花繩,手指靈巧地翻動。
“……你有在聽我講話嗎。”章時語都要習慣紀搖光時不時的心不在焉:“問你話呢。”
紀搖光終于把注意力扯回來,說:“因為要尊老愛幼。”
章時語:“幼?誰?該不會指她倆吧?”
紀搖光點頭,難道不是嗎?
“神經,我們都一樣大,哪門子的幼??我發覺你最近越來越老氣橫秋……”
紀搖光笑笑。
她擁有三十歲的靈魂,下意識會用三十歲的思維處理事情。
在她看來,她們都是小孩子。
此時公車報導站點,到地方了,卻很不巧----外面下雨。
南城雨水多,特别夏季,随時随地雷暴雨突襲,澆得人群逃竄,滿世界尋找躲避之處。
四個人狼狽下車,狼狽地擠在站牌前。
章時語的眼鏡蒙着一層霧,她摘下來邊擦邊說:“對面有家便利店,去買傘吧?”
“說得輕巧,沒傘也過不去,要繞一圈。”謝思遙給她比劃:“斑馬線在那邊。”
“那咋辦,等雨停?”
“先進去點……來車了!苗苗!”
“唰”的一聲,一輛出租飛馳而過,街邊的積水被車輪濺起,将站台所有人淋了個透。
“神經病啊!真沒素質!”有人罵道。
紀搖光甩甩腦袋,甩出一串水珠,撲了魏苗滿臉。
“阿光你……”
紀搖光用手理順頭發,安慰道:“沒關系。”
女生後背才是重災區,泥濘和髒水沾在校服上,裙擺上,像被墨點暈染的宣紙。
她擋在了她面前,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魏苗全身幹爽,四個人裡髒的唯有紀搖光,謝思遙眼疾手快地把章時語扯到後邊去了。
紀搖光身上泥點聚集,那雪白和渾灰色結合,沖擊出不可言說的情愫。
“我……我有紙巾!”魏苗連忙翻包。
紀搖光背過身,笑道:“那你幫我擦吧。”
少女握紙的手一頓,思慮再三,還是擡起,隔着衛生紙輕輕擦拭。
仿佛面前的是一件名貴藝術品,小心,謹慎,輕手輕腳。
擦了半晌,紀搖光感覺背部有些癢,問:“好了嗎?”
魏苗像才醒悟,忙縮回手,捏着紙巾說:“好了,但還有些可能擦不掉……”
“沒事,晚上回去洗了就好。”紀搖光說完,攤開手心:“再給我一張。”
她的短發很細碎,平常不怎麼打理,現在長到了耳下,毛茸茸的。
魏苗望着紀搖光一點點擦幹淨發梢,耳朵,脖子,然後到鎖骨……
仿佛一卷雪梅圖緩緩平鋪,展開,那些黑色污穢抹去,又變得清麗傲然。
“雨小了,走不走啊?”謝思遙大喊。
“走。”
還沒過斑馬線,等紅綠燈時,雨又下大了。
“啊啊啊好冰!”謝思遙原地跺腳,頭發黏在臉頰兩側:“我啥也看不清!”
“……我也是。”章時語摘掉此刻變成麻煩的眼鏡,和謝思遙依偎在了一塊:“我們快些到對面。”
兩個人緊緊靠着過馬路。
這邊紀搖光眯起眼,和魏苗一同躲在唯一的校服外套下,倒是比隔壁兩位稍微好那麼一點。
魏苗的睫毛挂滿水珠,眨眼時掉下幾顆:“阿光,綠燈了嗎?”
她長得矮小,被外套一罩啥也看不到。
紀搖光攏緊些,說:“快了。”
5,4,3,2,1。
“跑!”
少女們飛奔,身影沖破雨水,切割開地上的一塊塊鏡花水月。
紅綠燈閃爍,将腳後的水花照得斑斓。
……
突然大雨導緻雨傘急缺,四人來到便利店,發現隻剩兩把。
“我和苗苗一把,你倆一把。”謝思遙順手拿了瓶牛奶去付款。
“這不好吧。”紀搖光淡然地擰着裙子:“你們剛剛不是還互幫互助。”
“……”謝思遙語塞,想反駁又不知反駁什麼。
章時語擦好眼鏡重新戴上,道:“你倆知道路,我倆不知道,走丢了怎麼辦。”
謝思遙:“……………………”
她從前怎麼沒發覺章時語能說會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