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寒,早晨桐花醒來時,院中盡是寒涼霧氣。
她打着哈欠去廚房收拾早食,早起晨練的老爺子看到,少不得要念叨兩句,“你這是昨天晚上出去做賊了?怎麼一覺睡醒半點兒不精神。”
桐花懶洋洋道,“白天被您念得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不晚上做夢就給累到了。”
“合着這還是我的錯了?怕不是心底惦記着外面的野花野草,所以才睡不好吧。”老爺子陰陽怪氣道。
往砂鍋裡倒米的手一頓,桐花挑了挑眉,“是啊,我惦記外面的花花草草,所以今日的早食你自己做吧,我偷懶了。”
老爺子一噎,吭吭哧哧半天沒說話。
“賣包子饅頭嘞,皮薄餡兒大,沁着油花的大包子嘞!”
院外傳來熟悉的叫賣聲,是隔壁那條街生意最好的包子劉家擺出的小食攤。
這兩聲叫賣恰如雪中送炭,老爺子瞬間來了精神,“不做就不做吧,我去買包子吃去!”
望着老頭子落荒而逃的身影,桐花輕笑一聲,繼續将米下鍋,打算熬個白粥佐餐。
有些人啊,熬藥制藥一把好手,火候分量分毫不差,但換到做飯上,這手和腦袋就跟廢了似的,半點派不上用場。
早些年,論做飯的手藝,桐花水平着實一般,她小時候學竈上這些事,純粹是被蕭元寶這個小麻煩精-逼的。
她當初将人從并州帶回來,小小的孩子身體又差又弱,多吹一會兒風都會發燒生病,還夜夜啼哭不止,當真是讓身為外祖父的沈老爺子操碎了心。
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是一樁慘痛,若是連小女兒留下的這唯一一個血脈都保不住,老爺子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
在沈老爺子焦心如焚之際,桐花順勢擔負起了照顧表弟的重任。
或許是當初她去并州接人一路護送的緣分,蕭庭十分親近依賴她,但凡桐花願意多費心哄哄他,這孩子就能安安生生的養上一陣子。
但即便如此,蕭庭那時候的狀況也很差,食不下咽,喂藥艱難,夜不安寝,折騰得大家人仰馬翻之際,自己也虛弱如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雞崽,讓周圍人十分揪心。
為了給這個孩子喂飯喂藥,大家費盡了心思,但也不過是吃了吐吐了吃,不止大人飽受折磨,孩子更是可憐。
當時發現蕭庭隻能吃下她做的東西不過是機緣巧合,桐花難得下廚給老爺子炖了碗好消化的雞蛋羹,老爺子惦記外孫,就順勢喂了兩口,也沒指望這孩子能吃多少,誰料蕭庭這次居然順順當當不出岔子的給吃完了,不管是吃的人還是喂的人都格外驚訝。
後來按部就班的照做,卻又半點不奏效了,幾次試驗下來,發現關鍵是桐花這個親自動手做飯的人。
懷揣着這點震驚,她又親自做了兩次,果不其然,蕭庭總能精準挑中她做的飯菜,還能順順當當的吃下去,即便味道十分一般。
自此,桐花開始了白天夜裡帶弟弟的生活。
蕭庭這個小麻煩精,可以說是她一手撫養長大,長姐如母,費盡桐花心思,可以說,哪怕未來有一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見得能比得上蕭庭這個小舅舅所費的周折。
當年一番帶弟弟的曆練,桐花的做飯手藝到了半吊子水平,在靈州修養這幾年,日日喂着自己和老爺子這兩張嘴巴,天長日久的鍛煉下來,她現在差不多能混個出師水準。
砂鍋中水汽彌漫,白色米粒随水翻湧,桐花慢悠悠的攪着粥,順便用春日的野菜拌了個小菜。
院門被推開,買包子的人拎着一籃包子進門,手裡拿了封信,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今天的包子不好吃?”桐花笑問。
老爺子歎了口氣,将信遞給她,“你自己看吧。”
桐花接過信打開,這是她留在京中負責傳遞消息的老心腹,對方送消息給程老爺子,是為了告知他一件事,想請他入京幫忙。
“蕭庭闖禍,被關進诏獄了?”
看完消息,桐花眉頭緊皺,“這小子是做了什麼事觸怒了陛下,居然混到了被關诏獄的下場。”
“内情如何,被封鎖得很嚴實,目前看來,大約是不好窺探的,”老爺子道,“怎麼樣,京裡找我幫忙,你打算怎麼安排?”
“京中情形不明,蕭庭這小子我不放心交給其他人,”桐花道,“既然如此,不如收拾收拾進京,到時我親自帶人回密州。”
“總歸是要回故土落地生根的,我在靈州休養三年,身體情況已經好了許多,回去鳳凰山老巢做個家資千萬左擁右抱的山大王,也算是不忘初心幹回老本行了。”
程老爺子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道,“陛下要開始選妃了,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