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一口酒噴出來,笑得前仰後合。
李白無奈扶額,隻好跟七娘解釋:“鄉貢雖然要求先進行縣試,再參加州府考試,但本朝縣一級應試早已形同虛設,走個過場而已。”
因此,鄉貢中的取解,事實上主要還是靠州府一級考試。
七娘聽得雲裡霧裡,但明白了她師父沒有試圖走上歧途,便拍拍胸脯放心下來。
*
五月中,暑熱在綿州蔓延開時,李白準備好了一應文書,動身前往縣衙參與明試。
雖說隻是走個過場,但他還是做足了應對。
臨出門前,李客便将一紙櫃坊憑證交到七娘手裡,叮囑她:“進了縣衙,記得先提醒二郎,将大郎欠下的良田銀錢補上。免得被人借題發揮,壞了他的正事。”
七娘記得牢牢的,一路除了小心抱着劍,還時不時要摸摸懷中的小紙張才放心。
李白納悶:“你怎麼了,猴子附身手閑不住?”
七娘白他一眼:“你才是猴子附身呢!你全家都猴子附身!”說完,小丫頭反應過來,她好像連着自己和阿翁一起罵了,連忙抱着劍邁開短腿跑遠了。
七娘像小動物一樣記仇。
之後這一路上,便揚起下巴不搭理李白,任對方如何逗,都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直到到了奉節縣,七娘才拿出憑證,故作老成地命令道:“李十二白,阿翁說了,要你去櫃坊取些銅錢絹帛,幫大郎把欠府衙的錢先交上。這樣縣衙才不會借機為難你呢。”
李白眼角抽搐:“阿翁怎麼不直接跟我說。”
七娘叉腰,無比自信:“不成熟,信不過你呗。”
師徒二人一路打着嘴仗,去櫃坊兌換足額的欠金出來,這才發覺實在太引人矚目了一些。
七娘看着面前驢車上滿滿的财帛,歪了歪腦袋:“阿郎,我們就這樣直接進縣衙嗎?”
李白很淡定:“對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七娘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索性抱劍,雄赳赳氣昂昂地跟上去。
奉節縣縣衙。
今日明試,許多士子都聚集在門前。縣尉開門入内考校後,士子們便會遞了文書申請,屆時,隻需等待縣衙下發的家狀和解書等物了。
李白牽着驢車,又有七娘抱劍護航,實在是顯眼得很。
門外維持秩序的胥吏們瞧見這架勢,也禁不住傻眼了。見李白停在縣衙門前,那人隻好硬着頭皮上前道:“今日鄉貢縣試,非應試者不得靠近。有什麼事,還請郎君明日再來。”
笑話,這位郎君驢車上一半都裝着絹帛,非富即貴,他才不會輕易得罪。
李白點點頭,大大方方道:“我知道,我也是應試的人。”
門前一陣寂靜。
胥吏的眼神忍不住往車上飄,索性問了:“郎君這驢車上的東西是?”
七娘連忙湊上來搶答:“是給你們縣令的!好多小錢錢!”
衆人:“……”
好家夥,光天化日,鄉貢行賄啊!
關鍵是一個走過場的縣試至于嘛!!!
這對顯眼包師徒開口沒兩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豔羨,有疑惑,還有不可思議與看傻子般的關懷眼神……
李白知道這是誤會大發了,連忙搖頭道:“别聽這丫頭胡說,這是欠府衙的銀錢,今日正好明試,便一道來歸還。”
胥吏更淩亂了:“欠?這些都是?”
李白隻好自報家門:“正是。綿州李氏,先前與府衙有些田産上的交易。”
“噢!”胥吏露出一副了然神色,看李白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同情。
人群中士子們也竊竊私語起來——
“青蓮李大郎,敗家最在行。”
“這是李二郎吧,有這麼個哥哥真夠糟心的。”
“可不是說嘛,不知那麼多旱田買回去該如何回本。”
李白從小到大習慣了這些諷刺與譏笑,少年時他或許會拔劍上去打一架,可今日卻沒有這個打算。
他想走的路,得學會蟄伏。
李白握了拳不語,身邊小小的七娘卻不能忍,她将佩劍立在身前,拄着喝一聲:“誰說我們大郎是敗家了!”
“什麼旱田,明明都是良田。走着瞧吧,李家大郎能靠這些地發家,二郎也能貢舉入仕哒!氣死你們!”
士子們頓時火了,文绉绉地指指點點起來。胥吏見狀,隻好看向李白:“郎君,您家這童仆還是管管吧。”
李白挑眉,似笑非笑:“管什麼?她說的對啊。”
胥吏:?
士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