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柯立安)再一次回到柏林,是因為接到消息,雷德需要他幫忙。他來到了柏林郊外的一處鄉間别墅,在這裡,雷德的身份是一個煙草商人。
以談生意為由,謝爾進入了别墅。
在别墅的客廳裡,沙發上放着一個巨大的行李袋。
雷德給他倒了杯熱咖啡,然後告訴他要做的事:“你把西貝爾·埃德斯坦帶走。我給她辦了新身份,你要說她是你生病的妻子,要去求醫。現在仁慈醫院已經搬出柏林,你用這個借口出去。出去以後,一直往東,找我們的人。”
然後雷德把兩個人的新身份證明交給謝爾。後者聳聳肩,一切都安排妥當,果然是潛鳥做事的風格。
“是不是希拇萊的所謂神秘武器都完蛋了?你也可以撤出柏林了?”謝爾問。
“我還有點事,辦完後就離開。”雷德說。
那就再沒什麼可擔憂的了,謝爾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其他屋子都是空的,沒有一個人。
“埃德斯坦人呢?”好久不見,他還有點想知道她最近怎麼樣了。
雷德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掃了一眼身邊一人長的行李袋。
謝爾差點蹦起來,指着袋子:“你你你不會是說——”
雷雲一樣的陰影爬上雷德的臉,謝爾輕輕走過去,拉開了行李袋。蒼白的臉露了出來。
謝爾發出一聲鬼叫,後退幾步,碰到了身後的一隻椅子。他殺過人,很多人。也見過死人,見過很多。但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受驚過。
“你瘋了?”謝爾說,“她已經——”
“死了!”雷德表情可怕,但語氣是安靜而理智的。他剛才就用這種安靜而理智的語氣、像談論一個活人那樣,和謝爾談論了半個小時把西貝爾轉移出去。正是這種安靜,讓人覺得恐懼。
幾天前,希拇萊緊急召喚,說西貝爾在威維爾斯堡冥想後不醒人世,送到醫院搶救卻沒有反應。雷德即刻趕了過去。在病房外面,看到床上那個人皮膚慘白的狀态,他就的心跳也快要停止了。
他在病床前守着,看醫生徒勞地檢查,一項接一項做測試。看醫生甚至很難從她血管裡抽出血來。
“沒有心跳和呼吸,沒有任何生命體征,”醫生說,“除了肌肉還保持一定的柔軟度,這有些奇怪。”
這天深夜,他握住她一隻冰冷的手,徒勞地把它貼在自己額頭上,在心裡乞求她說話,給他回應,哪怕在夢中告訴他點什麼,都一無所獲。在醫院三天以後,希拇萊認為應該把她火化。
“我也認為應該把她火化!你把她——”謝爾偷偷看了一眼西貝爾,似乎怕她會突然跳出來,聲音壓低了,“你把她偷出來幹什麼?”
幹什麼?雷德思考着。
也許他從北非回來後,相信了世界上有另一種生命的存在,也許他隻是不想接受她的死。
“她救過我幾次,我不能把她留在第三帝國,”雷德說,“你把她帶回蘇聯,葬在莫斯科。”
把一個死人千裡迢迢運回莫斯科?謝爾真的不敢相信,他想笑,想諷刺他:要不要我把她凍在冰塊裡,做成冰雕放在你家?
但這些話他都沒有說,他不忍心諷刺面前這個看起來冷靜,但已經瀕臨崩潰的男人。他懂這種感受,在他的艾美爾離開的時候。
再加上,他怕他信以為真,一個瘋子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最終,被裹上大衣的西貝爾直直地坐在了副駕駛,蒼白的臉被裹在紅色圍巾裡。
謝爾打着了車。
“等一下,”雷德上前,手上拿了個粉撲,上面沾了紅色的粉末,在西貝爾兩頰點了幾下,“這樣臉色顯得好一點。”
旁邊臉色顯然不怎麼好的謝爾發怵地打量着西貝爾,她動了——歪到了車門那邊。
“就死去的天數來說,它……我是說——她确實很像活着,是不是。”他尴尬地說,還是不能接受把一個死去多時的人當一個活人那樣稱呼。
謝爾離開後,雷德回到柏林安全局。将假的西貝爾的骨灰下葬,一天後,他見到了阿爾伯特·施特恩,告訴他,西貝爾真的死了。
他明白這消息對施特恩的打擊有多大,那個男人和他一樣無法接受事實,但他狠下心,沒有告訴他真相。
第三帝國的人害死了她,雷德想,即使她愛你,我也不能讓你擁有她了。
“我很抱歉,施特恩上校。”他對阿爾伯特說。
又過了幾天,舍倫堡從華沙回到了柏林,第一時間召喚雷德。這時,雷德已經知道自己一直随身帶着西貝爾的發夾丢失了。
在安全局的辦公室,舍倫堡盯着他看。
“很好,現在告訴我她在哪?”舍倫堡問。
在他看來,把西貝爾藏起來詐死這個計策還是很巧妙的,既瞞過了希拇萊,還永久性的解決了施特恩的問題。
他回來前已經在華沙接到消息,施特恩在前線陣亡了。今天名單已經登報。他自己的情報說,在敵機掃射下,施特恩的軀體殘缺不全,絕無可能生還。他唯一的對手已經被維斯瓦河吞噬,而且最妙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弄髒自己的手。
“您不認為,應該讓她安靜地待着嗎?”雷德說,“她回來,希拇萊又會逼她做一些事。”
“不不,不會了,”舍倫堡微笑,“我們會結婚。她成了我妻子,可以待在家裡。”
一股熱流湧入心間,舍倫堡似乎忘了這些話不應該對着雷德說。但他現在心中有強烈的渴望,願意現在就去見她。他站了起來,從鏡子裡看了看自己:還是不要急,得先去刮個臉,再給她挑件禮物。
冬天可以送些什麼呢?一時想不到禮物時,送花總不會錯。
“讓秘書幫我訂一束玫瑰,要紅色。”
“您這就要去見她了嗎?”雷德身形不動,繼續問道,“您确定施特恩上校陣亡之際,她願意見您?”
舍倫堡腳步停滞,這到是個大問題。
“對,不要訂花了,”他說,“我去看看她就好。不能着急。”
“難道您認為能一直瞞着她,讓她以為您和施特恩上校的死毫無關系嗎?”雷德又尖銳地問道。
雷德今天表現得很奇怪,這些似乎都在舍倫堡的意料中,他按了按桌子:“先生,我知道您為誰工作。但我認為您保護她有功勞,因此選擇先不處理您的事。現在,告訴我把她藏哪了?”
“她不會願意見您的,我說了。”
“她會的,”舍倫堡說,“我不會向她隐瞞,我會告訴她,希拇萊讓我去前線置施特恩于死地,還派了帕蒂跟過去,但我不願意那麼做。于是回來了。隻是元首給中央集團軍的各防線都下了死命令,不允許擅自撤退,這一點我無能為力!”
他還要向她道歉,表達自己的内疚,在戰争面前他的力量太小了。她會知道他說的全部是真的,他會把自己的心袒露在她面前,她會願意慢慢接受的。
是的,這才是走進她心裡的最佳方式,他明白得時機恰到好處!
“您真的要見,那就去公墓吧,”雷德冷笑,“她在埃德斯坦先生旁邊。您還沒去參加她的葬禮。”
“您認為自己有資料跟我開這種玩笑嗎!”
雷德面容冷峻:“也許希拇萊逼迫于她,于是她像沃裡斯·勒内一樣離開了!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在醫院三天,她一直沒有心跳和呼吸,身體也是冷的!希拇萊先生下令火化的。”
舍倫堡面露怒容,他剛才的話似乎說得不夠明白,雷德還不肯醒悟。
“她回不來了。她通過靈魂離體的技術,離開了這個世界。”雷德又說。
這話讓舍倫堡産生了一絲恐懼,她确實經常離開肉體,而且還提到說物質世界無趣一類的話。但他不願意相信。
“您還不明白狀況,”舍倫堡放緩了一點聲音,“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您為莫斯科工作,甚至知道您對西貝爾有些不該有的情感。但隻要您把她好好地送回來,這些我都不會追究。您可以離開第三帝國。”
是的,即使雷德是間諜,但隻要能把她送回來,他并不介意給他留條活路。畢竟末日的帝國,也不值得他為之賣命。在蘇聯人那邊留一點退路,也不是不可以。
雷德幾乎笑起來:“是您不明白,我說了很多次,她回不來了!”
舍倫堡沒有說話,就站在那裡,盯着雷德。在将近兩分鐘内,雷德沒有改口,也沒有說其他解釋的話。
一絲恐懼爬上來,也許西貝爾真的回不來了。
但另一個疑問冒出來:雷德到底想幹什麼?他應該知道自己暴露了,如果西貝爾真的死了,他就應該早點逃離,為什麼還要回來柏林?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雷德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鋼筆,對準了舍倫堡。這不是一支普通的筆,而是筆式手槍。
他要複仇。
舍倫堡眯起眼,慢慢地坐回了辦公椅上。
“如果沒有您,她就不會去大本營。”雷德說,“很多事不會發生。您口口聲聲愛她,卻在很多事情上利用了她,還不斷攻擊她的未婚夫。”
“一個布爾什維爾,同情起德國軍人來了!”
舍倫堡還想說話,但雷德并不是那種會給敵人機會的人,他按動了扳機。但是舍倫堡早有防備,躲到了桌子下面。
桌子并不能真的保護他,雷德向前一步,還有一發子彈。
但是一陣槍聲響起,倒下的卻是雷德。舍倫堡按下了桌子下方抽屜邊的一個按鈕,從辦公桌前方伸出兩個槍口,同時射出數十發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