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今日這兒可是熱鬧得很啊。”被稱作為何大人的男子輕佻地說道,“今日我特地推了家宴過來看樓姑娘,沒想到還趕上了這麼一出好戲,值,當真是值。”
老鸨急忙往何大人的空杯子裡續上酒,兩三眼間也明白了對方留下來是為何意。老鸨掐着手指一劃算,殷勤地說道:“咳您說,這都什麼事兒啊,白白擾了您看戲的心情。這樣,您下次來,我讓小樓再多演半個時辰。”
“多演?下次?呵......怎麼?你還打算讓你家頭牌繼續在這賣藝呢?”何大人手上的木核桃盤地飛快,始終擡着眼皮望向那二層的樓梯,“你在花滿堂當了幾年的老鸨,我就在花滿堂當了幾年的座上賓。這兒的規矩我比你還熟悉,但凡是沒說死的事情就總有成真的那一天。事到如今你還要和我擺架子?身為老鸨可不得言而無信,說出去的話再難聽不也得自己受着後果。”
老鸨假裝為難道:“您是知道規矩的......小樓可是我們的‘頭牌’。”
“我今日坐在這兒,可不是為了聽你和我強調規矩的。”
“花滿堂的規矩不是我定的,更不是姑娘們定的。”老鸨轉過話頭道,“但若是大人喜歡,您的話,我們當然得聽,今個兒我就自己做主了,我這就讓小樓......”
“哦?就如何?”
“樓姑娘還未接過客呢,尚還是處子之身。這含苞未開,大人還是要多體貼些才好。”
“今日就算了吧。”何大人輕撫着杯沿,不緊不慢道,“我還有事,得先将家裡安頓好。”他喚來角落裡站着的小厮,又留心交待了幾句:“樓姑娘給我留着,我是真心喜歡的,也是真心想要的。既是真心,那還是得慢慢來才夠好,免得吓到人家,平白失了點情趣。你說是不是?”他雙手一甩袖,背過身就要走,不過兩步,又回身扔下了個定心丸:“這事辦妥了,自然少不了你們好處。”
“何大人,街坊做身衣裳都還得先付着點兒呢。”老鸨搓搓手指獻媚道,“小樓要是和你走了,那她妹妹可要孤苦伶仃了!”
“那把妹妹也一起算上,我三兒子院裡恰好還缺個端茶的。”何大人擺擺手,沖小厮命令道,“把車上的錢都拿下來吧。”
老鸨美滋滋收了元寶,嘴角已經咧到了眼尾。她跨步邁上二樓,就見幾個姑娘們聚在一旁似在嚼舌根。但方才豐收的老鸨并不想在這時同她們起沖突,因此一改以往兇巴巴的态度,反倒溫和地勸道:“都回去吧,下次遇到好人家,也給你們說說好話!”
不服氣的姑娘嘀咕道:“哪能啊,客人們可隻看得上頭牌。”
“這頭牌都快走了,不就又能選新的了嗎?”老鸨道,“你們平時也對自己的打扮多上點心,就這樣邋遢,哪有何大人這般人物能看上你們?”
“那您看我能不能當頭牌呀?”躍躍欲試的姑娘自薦道,“我和樓姑娘雖不是一類人,但也算前凸後翹,該有的都有的。”
其他姑娘們偷笑了起來,老鸨也冷漠地笑了幾聲,随後掐着嗓子說道:“你瞧瞧,一般的客人都不會指名你,頭牌可不是随便誰蒙上個臉就能當的。”老鸨原地轉了一圈,探究的眼神在每個人身上劃過。“就這樣了,三天後重選‘頭牌’,你們都準備準備,争取早日被人給贖出去!”
不再同她們廢話,老鸨收斂起笑容往樓姑娘的“花屋”走去。
“樓姑娘!我進來了啊!”
那老鸨也不敲門,粗魯一推就進了屋,樓姑娘猛地一顫,顯然是被吓了一跳。老鸨搬了把椅子坐到樓姑娘的對面,輕咳兩聲轉換自己的語調,換上一副好聲好氣的語氣安慰道:“我的好丫頭,把你給吓壞了吧?”
樓姑娘愣了愣,猶豫着點了點頭。
老鸨嘴角一揚,也跟着點了點頭。她往前挪了挪椅子,湊近了一點說道:“丫頭你别慌啊,這種情況其實多得很呢。你好好想想,我們這兒可是名聲響當當的花滿堂啊,整個靈漾城你都找不出第二個地方比我們這兒還要多姿多彩的。我接手這幾年,類似的場景也見過不少了。不管它是不是意外,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
樓姑娘道:“那我以後……都不能帶着面紗上台了嗎?”
“上台?哎喲你怎麼還想着這個呢!”老鸨擺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也怪我!光讓你學着賣藝了,那些人情世故是半點沒教你!你放心,咱們今後就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了,更好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樓姑娘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似乎正在靈驗。
老鸨偷偷望着樓姑娘的臉色,見她兀自低着頭沒有回話,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何大人你認識吧?就是給你送兔耳花的那個。隻要輪到你上台,他可是每回必來的!我注意過了,你不上台啊,幾乎都看不到何大人,他會來這兒,就是唯獨喜歡戴着面紗的你!今兒的事也的确是個意外,那個扯你面紗的混蛋我們已經抓到了,何大人打包票說要為你讨回公道,保準不會讓你在這事兒上受任何委屈。不過你命裡注定有這一劫,也算因禍得福吧,何大人看到你的小臉蛋兒,當場就說要為你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