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自己沒有嘴巴的腦袋盯着他。
書生渾身一顫,喉嚨發緊、頭皮發麻,趕緊使了大力氣揉了揉眼睛,再擡頭時,那些羊依舊是沒有嘴巴的模樣。
書生通曉詩書,很快便意識到這些羊可能是什麼奇怪的物種。他将自己心裡的恐懼壓下,反而升起了另一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大家知道自己的院子裡出現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特物種,會不會就會對“錦繡學堂”産生些興趣了?
書生興沖沖地跑到街上,逢人就說自己家的羊是神羊,讓他們一起去看看。百姓們當然不信,覺得書生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神羊?但湊熱鬧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書生又是一副滿臉認真,他急于解釋的模樣看上去不像是在故意欺詐。百姓們的内心也開始動搖起來,在旁人的鼓吹下倒是有些想要信以為真了。
可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院子裡,想一探奇觀時,那些羊竟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正低下頭悠哉悠哉地吃着草。
百姓們知道自己被戲弄,罵罵咧咧地散開了。書生感到奇怪的同時也想挽回些臉面,追着衆人解釋自己看到的細節。
但很可惜,沒人再願意相信書生了。
事發後的第二日,書生又在午後看見了那些沒嘴巴的羊。這一次,他抓緊時間跑出去,又同前一次一樣,帶了一群人來院子裡查看,可惜結局卻是相同的——那些羊的樣子再正常不過了。
兩次之後,書生瘋了的消息在鎮上傳開。
可縱使大人們看得再緊,調皮的孩子們總有辦法偷溜出來。孩子們正處在喜歡這些新鮮玩意兒的年齡,即使大人們好言相勸,又有多少會真的往心裡去呢?平時與書生關系還過得去的孩子們約好了時間一同來到了書生的院子裡。羊群這一次倒是給足了面子,那沒有嘴巴的樣子深深刻在了每個孩子的腦海裡。孩子們精神恍惚地回了家,有的哭着鬧着睡不着覺、有的高燒不退卧床不起。大人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把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指向了書生。
定是他養了一群妖怪!定是他害了我們的孩子!
他們高舉着火把,趁着天黑就來到了“錦繡學堂”。他們随意撿起地上散落的石子,對着頭上懸挂着的牌匾就是一通亂砸,那木頭制的牌匾竟硬生生地給他們砸了半塊下來。書生聽到聲響跑出來阻止,可獨身一人的綿薄之力終究頂不過一群怒火攻心的“正義之士”,書生隻能在兩個魁梧雄壯的男人的壓制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昔日好生照顧着的羊群被一刀、一刀砍倒在地上。
書生覺得自己好疼,全身都好疼,這一刀刀仿佛是砍在了自己的身上,捅在了自己的心裡。羊群的慘叫聲敵不過“正義之士”的叫好聲,書生的哭泣悲鳴似乎也沒人能注意到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重重的的血腥味,不請自來的人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朝着書生吐了幾口痰便勾肩搭背地離開了。書生跪在院子裡,周身遍地都是羊群的鮮血,鮮血流經五指,還帶着絲絲溫熱。書生盯着染滿鮮血的雙手,全身顫抖着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來。
後來,書生獨自埋葬了那些陪伴過他的羊群,一隻、兩隻、三隻......足足二十五隻羊,通通被毫不留情地抹了脖子。他打了一桶又一桶的清水,清洗了院子裡的那些血迹,終日将自己關在“錦繡學堂”裡閉門不出,後來也就鮮少有人遇見了。
“書生他......是過過苦日子的人,那段時間沒人陪着,料是多有本事的人都很難走出來吧?隻靠自己消化……怎麼可能呢?”胡苟臉上苦笑着,轉身對着稻草堆喊道:“出來吧,這兩位小兄弟都是好人,或許他們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