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嗎？！”胡懷故一下跳了起來，“是我夫人沒錯吧？”

吳笙何也站了起來，興奮道：“對！聲音是從姐姐屋子裡傳出來的！恭喜恭喜！”

主室裡的孩子仿佛呼應着他的話語，更為響亮地啼哭了起來。

吳笙何立刻誇道：“你看！你兒子多精神啊！”

可沒一會兒，随着白露停下的叫喊聲，那新生孩子的聲音竟也漸漸微弱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聲音變小了？”胡懷故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沒來由的恐慌。

而屋内水盆倒地的撞擊聲、産婆和家仆慌亂的尖叫聲、那陡然爆發的一陣黑光……更是讓他的慌張提到了嗓子眼。他拿起身邊的佩劍，沖上去一把把木門拆下，隻見屋内竟是一片狼藉！

不是生産造成的混亂，而明顯是一番打鬥後才會留下的痕迹。那些桌案、木椅、衣櫥床榻邊留下的巨大的野獸抓痕，正化作鑽心刺骨般的疼痛不斷刺激着胡懷故的眼睛。慌亂中，他看到自家夫人緊緊抱着懷裡的孩子，虛弱地倚在一旁泣不成聲，腦子裡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啪”地一聲就斷了。

“夫人……孩子……”

胡懷故說不下去了。

白露擡頭看着來人，囤積在眼眶裡的淚水如瀑布一樣沖下，她打着哭嗝說道：“小遇……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出生就要遇到這種事啊！”

“怎麼了？你沒事吧？孩子沒事吧？”

胡夫人咬着下唇搖了搖腦袋，那顫抖的虎牙磨破了她蒼白的嘴唇，往她的嘴角挂上一顆血珠。她單手緊緊捧住孩子的腦袋，邊發着抖邊叫道：“你們到底是誰？竟敢……竟敢對我的孩子下這麼惡毒的詛咒？！”

時間退回到公子們出生前的早些。

靈漾城，夜晚的吳府。

“五嶽哥，就是這裡，這裡就是那位大人所說的地方。”

蒙着嘴卻不蒙着鼻子的黑衣小少年蹲在吳府主室的屋頂上，同身旁拿蒙臉所用的口巾當圍兜使、年齡稍大一些的少年說道：“哪個是我們的目标啊？”

“笨啊你！”叫做五嶽的青年脾氣暴躁得一揮手，沖着少年的後腦就是一巴掌：“七星啊七星，大人都說過多少次了？把那個馬上要出生的嬰兒幹掉！”

“可這裡好像有兩個嬰兒啊……”七星摸了摸自己的痛處，無辜道，“除了我們腳下這個主室裡有女人在慘叫，那邊的偏房裡也有另一個女人在慘叫。她們一起生孩子，我怎麼知道要動手的是哪個啊？”

五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屑道：“大人口中的目标在吳府，那麼必定就是吳家大夫人所誕下的孩子了。這家的大夫人哪會不在主室裡生産，而跑到偏房裡去湊熱鬧啊？兄弟們來之前已經調查過了，吳笙何這厮也就那麼一個老婆，那偏房裡的必定不是什麼小妾。恐怕就是犯了錯的奴仆，在那間屋子裡哭着喊着挨訓呢！”

“萬一弄錯了怎麼辦？大人要生氣的。”七星伸出腦袋嗅了嗅底部的空氣，血腥味沖着鼻腔猛吸進肺裡，嗆得他不自覺地做了個幹嘔的動作。

五嶽沒好氣地拉着他的領子拽了回來，罵道：“謹慎行事！謹慎行事！大人的話你都忘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屋子裡的慘叫聲恰好蓋住了兩人的嗓音。

“怕弄錯就在動手前再确認一遍！你知道底下那個坐着的是誰嗎？”五嶽試圖克制着自己的聲音，卻仍舊忍不住劈頭蓋臉地罵道，“是吳笙何！我們這次行動最有可能失敗的地方就是他！不想死就安分點！”

而七星隻是冷漠地撇過頭去，答：“知道了。”

五嶽直接将七星摔在了屋頂上。

“現在按照我們的計劃，悄悄潛入她們的主室，埋伏在角落等待那倒黴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五嶽重複着任務道，“大人說過，母子将要分離的那一刻是母體和子體都最為虛弱的一刻，我們要掐好那個時間點，早一刻、晚一刻都會影響到術法的效果。”

“知道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七星一邊不耐煩地說着，一邊從褲兜裡掏出兩塊鵝卵石。“拿去，這是你的份。”他說道，“别用錯了，都是一次性的。”

五嶽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是，滴血的時候看準了滴！别濺到另一塊上，到時候我可不救你！”他拔出腰側的小刀往自己食指上一劃，又用其餘兩根手指把血擠出來滴在其中一塊鵝卵石上。血液碰到鵝卵石的瞬間便将鵝卵石用血色整個包裹了起來，而與此同時，五嶽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你也快一點！我們時間不多！”

七星跟着他照做，兩人隐去身姿後，小心地搬開屋頂上的磚瓦，朝着主室内的空地跳了進去。

“夫人！保持呼吸啊！吸氣——呼氣——”

“加油啊夫人！馬上就要出來了！使勁！使勁！”

五嶽和七星輕巧地落地，兩人側身閃到衣櫥旁側，此處不但恰好能斜視到生産的情況，在必要時還能為兩人作掩護所用，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占盡優勢。為他們隐去身姿的鵝卵石上被附加了一層術法，但術法密度和真氣皆為薄弱，這樣的隐身一旦收到外界的刺激就極有可能會随時散去，将他們的詭計徹底曝光。躲在暗處的兩人聽着胡家夫人的陣陣慘叫，還要同時擔心自己的行蹤會否被走來走去的小厮發現，着實難熬。

“夫人使把勁啊！看到頭了！小遇快出來了！”

五嶽一個肘擊把在旁邊愣神的七星敲醒了過來：“快把東西給我！”

七星把手塞進另一個褲兜掏了掏，又摸了一個鵝卵石出來。

這塊鵝卵石看似與之前的兩塊頗為相似，但實際在表面卻被畫上了完全不同的、複雜的字符。字符本身就漫布了整塊石體，留下的空白處也是寥寥可數。五嶽接過時小心避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可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大意擦碰而導緻全盤皆輸。

大人發起脾氣來可是很可怕的。

想到這，他又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鵝卵石石體上那些錯綜複雜的紋路，五嶽其實根本一竅不通，但他也從沒想過要去深究，大人怎麼告訴他，他跟着做便是了。于是他從七星手裡接過石塊，又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一個在孩童間風靡的扁皮彈弓，一手向前探去，另一手拉開皮筋延至自己的嘴角邊，将方向瞄準了床上的胡家夫人。

“使勁啊！快出來了！”

五嶽一手繃直，另一隻拉着皮筋的手因保持用力的姿勢而不住地顫抖。

産婆叫道：“出來了！”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