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件事,胡遇被降下了斥運訣。而陷害吳胡兩家的人,至今依然逍遙法外。那小家夥在七歲時離家出走,沒過多久之後,胡家就因為意外家破人亡,四散東西了。”
李郎講完故事,告誡林念道:“我想告訴你的真相就是這樣,原來該吳遇……吳蘭澤所遭受的這一切全都由胡遇來承擔了。他們這對表兄弟的關系從一開始就複雜得很,不是我們能随便插手的。”
林念當時根本看不懂吳蘭澤眼底的東西,可當他将迷霧中的輪廓想象成書生的臉龐時,這一切便都能理解了。
浦弦分明就是早已知曉吳蘭澤和胡遇之間的關系,才會處心積慮地在那種時刻放出對方的幻象。他知道吳蘭澤必定會奮不顧身地跟上前去,而他一動,原本牢固的四人隊形就此拆散。一切将盡在浦弦掌握之中。
可他算錯了。林念又想道,他既然成為了浦弦計劃中的變數,那麼吳蘭澤和安岚未必會坐以待斃。
隻是他意外道:“李叔的意思……是讓我别管?”
“管,該管!是你,自然有那個道理要管!”李郎一改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突然闆起臉說道,“我已經保守着這個秘密十多年了,你以為吳家小子為什麼會不知道這個事?那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吳家上下所有全都被下了封口令,絕對不會讓他知曉斥運訣的事。你也一樣,你爹沒有和你說,就是不想告訴你的意思!”
“那你說得對。”林念道,“他現在是我朋友,他有困難,我自然能幫多少都是要幫的。”
李郎有些詫異他的堅定,又問道:“你怎麼不問,你爹為什麼不想告訴你?”
“他有他的理由,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林念遮掩下眼皮移開了視線說道,“我有許多被蒙在鼓裡的事情就是事實,做兒子的是不可能知曉長輩所有的過往的。”
蕭歌聽到此處,有些擔心地凝視着林念的背影。
而李郎聽了這番話倒是并未在意。
“那落荒而逃的懦夫浦弦,我知道他會逃去哪裡,如果你們不想放過他,就往東北方去,他的大本營就在那裡。我在街上閑晃了些時日,聽說他無論離開多遠、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最後都會想方設法趕回去的,那個地方是他的家。”李郎指示道,“不用擔心新劍的問題,你托付給我,就放十萬個心吧。”
林念抱拳道:“那就麻煩李叔了。”
“出去吧,出口就在上面。”李郎又叮囑道,“至于我剛剛告訴你們的這件事要不要讓吳家那小子知曉……你們就自己看着辦吧。”
要離開浦弦的幻境反倒變得容易了許多,李郎的擅自闖入似乎破壞了某一些聯結,林念和蕭歌不過是相繼跨過了那條界限就重新闖入了完全不同的領域。落地是一處山林,方才那座看不見的廊橋也已恢複了本來的面貌,此時兩人站在懸崖邊遠眺着對岸,忽然又覺得眼前的景象格外地不真實。
蕭歌猶豫再三還是問道:“李叔瞞了這麼久,為什麼這會兒又忍不住要告訴我們呢?”
“瓊漿玉液的确回味甘醇,但咬姜呷醋悶着就要悶出壞事來了。”林念說道,“我倒覺得興許有些契機藏在裡頭,比如他似乎知道我們見過胡遇,也知道我們經曆了什麼。”
蕭歌疑惑道:“不可信?”
林念搖了搖頭,後又道:“暫且将他和苜蓿塔前遇到的那位歸類到一起吧。”
靈漾城,城郊樹林。
“這片樹林到底怎麼回事?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總是在一處打轉?”
在吳蘭澤第五次看到自己在樹幹上作出的标記後,終于崩潰地大叫起來:“我還有事要去查個明白,這不是存心不讓我好過嗎?!”
安岚在樹旁蹲下,相較于吳蘭澤反倒看上去冷靜許多,他道:“休息一會兒吧,看來一時半會是走不出去了。”
頭頂的樹蔭正随着輕風“沙沙”地晃動。
“話說起來……”安岚仰頭說道,“你不覺得這個樹林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簡直和迷宮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我不是說這個。”安岚道,“你擡頭看,這樣的樹冠你見過嗎?”
吳蘭澤仰頭看去,這些樹木的樹幹又細又長,将樹冠頂得直沖雲霄。而間隔距離并不遠的樹木,葉子卻完全沒有糾纏到一起。它們的樹冠在同一高度生長,卻在相互交錯前“友好”地同對方隔開一道空隙,形成一條詭異的空道。每棵樹木的樹冠都相互避讓,像是在天空中畫出一副巨大無比的地圖,吝啬的月光就是從這些夾縫中艱難地灑向地面。
“啊?這些樹冠怎麼都長得一樣?”吳蘭澤揉揉眼道,“靈漾城還有這種樹的嗎?”
“迷惑性太強。”安岚歎氣道,“在這裡待久了,我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許是安岚說了自己透不來氣,吳蘭澤倒是意外覺得自己好了不少,他跟着在一旁蹲下道:“現在這情況,你有什麼辦法?”
安岚同他打趣道:“要不你把這些樹都砍了試試?我們走一棵砍一棵,這下總不會走回頭路了。”
“說正經的,沒心情和你扯嘴皮子。”吳蘭澤打斷他道,“這些樹也沒招誰惹誰,隻是我們闖入了而已。”
“我還以為誰擋你道你就要……”
“就算是以前,靈漾城的小霸王也是另有其人!”吳蘭澤伸着手指戳到安岚的臉上道,“怎麼?我小時候在你為數不多的回憶裡就是這種形象?!”
“诶,别别,當然不是。”安岚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笑道,“這不是為了讓你開心一點嘛,自從提到你表兄之後,你就一直皺着眉頭。”
“我應該沖過去為他報仇,而不是在這裡固步自封。”
安岚沉默了一陣,轉而說道:“不知道林念他們怎麼樣了?也不知道那陣迷霧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蘭澤起身道:“一直蹲在這裡用腦子琢磨也沒有什麼用,我們再試一次。”
“怎麼試?再走一遍?”
“對,我們這次不看地上的。”吳蘭澤沖着天空指了指道,“我們看天上的。”
樹冠将天空分開了紋路,他們就像被困在岩石中的弱獸,隻能從這點縫隙中貪婪地窺視着天空的美妙。
“可這樹冠壓根看不出什麼區别,你要如何去辨認?”
吳蘭澤竟是信心滿滿,道:“跟着走就對了,我們沿着‘天空之路’一直向前走,絕沒有回頭的道理。”
安岚潑他冷水道:“你聽說過鬼打牆嗎?平白無故被關在封閉的空間裡走不出去,我們現在這情況和它可像了。我總覺得你再找什麼參照物也是沒有用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吳蘭澤道,“再怎麼樣終究是片樹林,四邊都是有出口的。我們不管挑哪一遍,都隻會離出去的方向越來越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