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深,賓客已陸續散去,明月正趴在桌上睡着,院子裡的知了蟲貼心地收了聲,似是怕擾了新人春夢。叔文推門見此,便沒有吭聲,輕手輕腳坐在她身邊,拉住她的手放到懷裡。
許是感到了手心的溫熱,半夢間,明月迷迷糊糊喚他,叔文應和一聲,見明月仍趴着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便靜靜在旁候着。
二人安靜呆了好一會兒,明月才揉揉睡眼坐起身,正看見他一臉傻模樣,望着自己不知在樂些什麼。
“你怎麼了?”她問。
“沒事,開心。”
明月笑笑要将手收回,卻被叔文按在胸口不放,“再呆一會。”她便也由着他,二人就這樣望着彼此相對而坐,似乎總也看不夠。
饒是新婚的小娘子,明月臉上卻沒有尋常新婦該有的害羞,反倒一臉期待,直看得叔文害羞起來。在燭光的映襯下,他本就漂亮的眼睛越發明亮,好似兩顆純淨剔透的琉璃,明月看癡了,不由得伸手撫上他面頰,脫口而出:“真美。”
挨了誇,叔文有些小得意,卻又感到懷中有什麼正不安分地抓撓着,心裡一陣發慌,令他薄唇微啟倒吸了口氣,不得不将視線暫時從明月臉上移開,而再度望向她時,才發現她翹起的嘴角挂着一絲狡黠。
“你笑我?”他将明月的雙手忽地拉到自己身後,飛快在她唇邊啄了一下,噙笑抱怨:“你是不是笑我?欸呦~往日大家真是看錯你了,明明是扮豬吃老虎嘛。”
明月争辯不得,隻能以吻作回答。
獨留床頭一支紅燭,光暈透過床帏顯得暧昧不清,二人躲在這片不會被幹擾的小天地裡,面向彼此相擁而卧。
叔文輕輕一吻明月的手,“你若困倦,這功夫明日再練也罷。”
“我倒擔心你疲憊,畢竟今日府中内外都需要你多加照應。”
“我……還好。”叔文低下眉眼,含羞看向愛人的唇。她平日裡不施粉黛,也就在今日才染了一點柔紅。他繼續說道:“隻是我看那本功法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且當初隻看過幾章,不太記得寫了什麼,不如……小師叔言傳身教?”
言語間,面色更勝桃花紅。都道女子害羞惹人憐,卻不知男子害起羞來,更令人想疼惜。明月瞧着,頭腦發了昏,擁在他腰腹的手忍不住緩緩上移。這男子的身體到底是與女子不同,終歸是更結實些,她不由得羨慕起來。
叔文心中一陣異癢,當真聽見明月念叨:“風吹飛花落滿膛,輕蝶軟翅巧如簧;柔指玉……”
唇瓣相觸又忽然分離,他喘息漸急,求饒道:“還是别再念了,要命。”
吻若嬌花,輕落到明月的額頭臉頰,停在唇上繼續糾纏着。他半撐起身,用笨拙而溫柔的方法勾引着愛人的心魂,吞噬她混亂的氣息。
忽然,明月眼前的人消失了,隻見着高山塌裂海水泛濫,地覆天翻世間崩壞,宇宙似是回到了最初的混沌。
在這片原初中,她看不見光明,看不見黑暗,也看不見山川河流飛禽走獸,隻有無盡飄渺的虛無。
而後秩序生,萬物始。
回到當下,視線漸漸明了,睜眼便見叔文正焦急得看着自己,“你還好嗎?要不要緊?”
她漸漸緩過勁來,回想到剛剛眼中震撼的景象,“你看到了嗎?是天道。”
叔文紅着臉搖了搖頭,“我剛剛隻是幫你……”
明月順着他的手臂與他十指相扣,望住他微微一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萬事并非一蹴而就,前行之路總是坎坷不斷。明月察覺到他的慌亂,伸手輕撫着他烏緞般的長發,指尖沒入其中,輕按着試圖讓他放松些。
叔文額頭抵在她頸側,像是撒嬌一般,但心下卻悄咪咪燃起了勝負欲。想赢的欲望折磨着他心智,令他再無暇顧及旁的,隻想着差一點還差一點,就一點點,天空便會明亮起來。
陽光透過窗紗點亮了整個房間,屋外桃蕊在門口叫早,叔文揉醒睡眼,見天已大亮,便輕喚明月起床。
明月昏沉沉嗯了幾聲,沒動身,他又伸手穿過她腰間環抱住她,開始在耳邊磨人,“走嘛走嘛,别讓嫂嫂們等着,明天再睡懶覺。”
“嗯。”明月答應着,卻依舊沒動窩。
其實他也困的厲害,昨日緊張的從早忙到晚,今天本也不想起來的。他輕咬明月臉頰,又蹭着她頸窩,直到明月被折騰的睡意全無才罷休。
“好了,好了。”明月反手拍了拍他的頭,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下地去穿衣。
穿好中衣,卻看見剛剛還在撺掇自己起床的人,仍趴在床上睡得正香,便不管他的求饒,将他硬拽了起來。
二人到飯廳時,大嫂拉着小朝陽和二嫂有說有笑的正要落座,見他們請安時沒睡醒的樣子,笑着打趣道:“昨天晚上累壞了吧。”
“昨日叔文比較辛苦,裡外都需要他打點,忙到很晚。”
明月是個實在人,并未察覺嫂嫂話裡的逗趣,隻有叔文臉上燎火,低頭笑笑沒有說話。
敬過茶用過早飯,兩人回到了居住的别院。明月還未好好打量過這個地方,平日這裡空着,隻是叔文過節時偶爾會回來住些日子。
這感覺有些奇妙,像是過去某些缺失的歲月被親手拼上了。
還未到午飯時,大嫂身邊伺候的丫鬟梨香來到竈房,要給小朝陽拿些糕點墊食,正瞧見叔文守在小爐前煎藥,便問候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