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文專心看着爐火,好一會兒才應,“明月有些頭疼的舊疾。”
梨香一邊往盤中夾着玉粉的點心,一邊閑問:“怎麼不讓您院兒裡的桃蕊來幫襯着?這兩天天熱,得小心些。”
“這藥講究火候,還是自己來放心。”
吃過午飯,夫妻二人一同出街,半路瞧見一處小攤,裡外圍着兩圈人,口中還都啧啧稱奇。叔文來了興趣,問明月:“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明月看是個擺攤算命的,搖了搖頭,“你若真想,還不如回山上找你太師父。”
“出來玩,圖一樂罷了。”叔文說着拉上明月湊了過去。
一位婦人正坐在桌前,桌後的大仙閉着眼睛搖頭晃腦了半天,緩緩開口道:“油香十裡信善者,老來得子無言說,書識六載醫尋遍,卻連呓語聽不得。”
婦人連連點頭,“都行大仙真乃神人,求您一定治好我兒的啞症。”
“莫慌。”大仙捋了捋斑白的須子,“令郎有仙童子庇佑,将來大有富貴。隻是這仙童曾說錯了話,被仙家封了口舌,才會如此啊!”
“那,那我兒注定不能言語了?”婦人低頭掩面,愁上眉頭。
大仙又開口道:“雖有仙童可保富貴,隻是仙童皆是萬年童體,恐怕不能延綿子嗣。”
婦人更急,“我可就這一個兒子,這以後可怎麼辦?您定要幫幫我。”
大仙一頓,又說:“不過也并非全然無法化解。我曾到天山之上,于瑤池之中煉化出仙玉一枚,隻要令郎長久佩戴,便可引那仙童住進這仙玉之中,如此,既可得那仙童庇佑,又可避開仙體之戒。”
婦人聽了忙求那仙玉,大仙卻微微搖頭:“煉化那玉本就耗去不少修為,如今又道破這天機,再行天事,恐怕我還未湊夠金銀修好那護體的金鳴鼓就要……”
“都行大仙,求您好人做到底幫幫我,我夫婦二人年事已高,好容易有了這個孩子。”說着婦人将錢袋打開,恭敬放到桌上,“我這有些銀錢,可助大仙早日修好仙家法器。”
大仙瞟了桌上的錢袋一眼,道:“心不足誠,難達天聽。”
“還請大仙等等,我還有些金銀首飾這就回去取,您一定等等我。”婦人說着匆匆回去了。
等婦人走了,叔文拉着明月坐在桌前,直盯着那大仙,也不開口。
大仙看着兩人,忽然神色慌張起身收拾東西就要走。
兩人疑惑相視,又向那大仙呵道:“站着!你這是何意,說不清楚不許走。”
“咳,嗯……今日老夫說的已經過多,不宜再說,還請回吧。”說着,大仙轉身一瘸一拐的離開。原來還是個跛子。
叔文快步追到他跟前,取出塊銀铤在他眼前晃了晃,“現在呢?”
大仙剛要伸手,叔文已将銀铤收回袖中,請他坐回。
“好吧,為了早日修好那護體的金鳴鼓,老夫就破例再算上一算。”他又坐回桌後,看了看正經危坐的二人,閉眼掐算起來。
“兩位剛成婚,正柔情蜜意。隻是這位相公心中患得患失,想來求得這段姻緣圓滿。”
當真被看穿了心思,叔文面上飛霞,偷偷看一眼身側,道:“你說的……有那麼兩分。”
忽然大仙睜開眼,看向明月驚訝道:“哎呀,這位夫人不得了啊,前世與桃花仙子結緣,得之庇佑,今生可不隻有一段情緣呐!”
聽他竟這麼說,叔文心中一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你瞎說什麼?”
“您别急,我曾用獨木桃花練就仙玉一枚,這獨木桃花花開一枝,若夫人能長久貼身佩戴——哎,您别走啊。”
明月右手被叔文緊緊握着,都有些疼了,忙拍着他手臂提醒:“走慢些。”
叔文松開了手,仍氣鼓鼓的,“你聽聽他,騙人都不帶換話術的。”
明月笑問:“你還要‘圖一樂’嗎?”
叔文搖了搖頭,又背過身去,“可他當真知道我們剛剛成親,還……”還猜到我心中所想。
明月繞道他面前,伸手整理着他衣襟,“你看看我們穿的什麼?臨清城并不大,恐怕他連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知道。”
聽她這麼一說,叔文低頭,看見了兩人襟口處透出的紅色。那是用連心布所做,隻有新人才會穿的中衣,喻兩心相連,攜手百年之意。
“是哈,我還真着了他的道。”叔文後知後覺,無奈笑自己犯傻。
“不過,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些面熟。”明月看向那空空如也的桌椅。一個跛子,溜得倒快。
“嗯,是有些。”叔文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轉念又說:“算了,别想了,江湖騙子都是這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