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之中,那種詭異的感覺仍然糾纏着她,似乎又要卷土重來。
浴堂中并未點燈,二人是偷偷進來的。
明月所在的這間與隔壁那間頂部相通,便也能很清楚的聽到隔壁呼啦嘩啦的水聲,吵得人心煩。
“你在玩水嗎?”她沒聲好氣地問。
水聲消停了,傳來風途的聲音。
“你太安靜,我有些害怕。”
殺人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明月本就煩悶,更是被惹得惱火。她穿好衣服,起身來到風途那間。
“你來陪我了?”他循聲而問。
明月沒有回答,緩步走到他身邊,一隻手輕輕覆上他的頭頂。
在這一瞬間,風途是真的有些害怕,可他還是佯裝鎮定,“你是想把我按進水裡,為她報仇?”
明月依舊沉默無聲,風途又說:“我們是偷偷進來的,沒人看到,也沒人會懷疑你。”
确切的說,即使懷疑,也不會找到證據。
一位男子趁着天黑偷偷溜進無人的浴堂,不想黑暗中滑了一跤,赤身裸體地淹死在池水中。
明月心動了。她試着按下手,聽見水中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直到不再有氣泡浮出水面,她剛想着要不要收回手時,忽然池中伸出一隻手把她拉進水裡。
現在輪到她害怕了。
不過對方并沒有想用相同的方式對她,隻是趴在耳邊悄悄問:“你真的想殺我嗎?”
聲音的主人緊貼在她後背,明月能感覺到對方胸口劇烈的起伏,而對方急促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邊濕潤的皮膚上,令她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冷顫。
她連忙推開虛握在自己腰間的手,向前躲開一段距離才回過身。
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對方起身離開了。
明月剛放松下來,又聽到他回來了。
“穿我的吧。”說着那個身影來到池邊,向她伸出手,“到這來。”
離開那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起剛剛發生的事,一路安靜地往回走着,忽兒聽到更夫鳴鑼。
三更了。
明月看着漆墨的夜空,開了口:“我要去一趟小清寺。”
“現在?”
“明晚。”
“好。我随你去。”
第二日晚,兩人來到小清寺時已入夜,正聽得鐘震長夜,衆苦停息。
明月不禁站定,随着徐徐鐘聲,眼前蔽日陰霾仿佛被劃破,透出些許光亮。
等敲鐘的僧人離開,兩人才上鐘樓找尋。隻是尋遍上下一無所獲,卻聽到有腳步聲近了,趕忙躲藏起來。
“兩位請随我來。”來人說罷走出了門。
被抓到了。
七拐八拐來到一間小院,引路人帶到門口,低頭行禮退去了。
兩人走到屋内,見等着他們的是永真法師。
李大成曾将一件東西寄存于此,說如果他不能親自來取,便會有人随鐘聲而來将它取走。
現在,永真法師将東西交給了明月。
回去的路上,風途想問她為什麼會知道李大成在這存了東西,但又怕她心有芥蒂,糾結之下還是沒有問出口。
到家時天已大亮,明月主動将自己鎖進屋裡。直到黃昏時,她才走出門,對風途說自己有件性命攸關的急事要辦,必須離開。
“你要去哪?”風途問:“還回來嗎?”
“會的。”明月沒有看他,“我受過你的禮。”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擔心你。”
明月搖頭道:“如果你真與我是同路人,此刻就不要攔着我,繼續回去履行你侍衛之職。還有這把花影,半年之内若我好好回來,便找你取。若我回不來,你知道該把它交給誰。
她就這樣走了,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閑來無事,風途會去她租的那間小院靜靜坐着發呆。某日正巧遇見房東來收租,他順帶又續了一年。
雖然往日沒來過幾次,但此間發生的事卻令他久難忘懷。現在,他終于親手打開了衣櫃,裡面隻有寥寥幾件衣物,連同那隻絨花簪一起,被主人孤獨地留下。
明月會如何想自己,風途不知,隻是總覺的有什麼在胸口撓着,永遠也安不下來。
天氣慢慢暖和了,難能閑下來曬曬太陽。風途又來到此處,在院裡的躺椅上打着盹,忽聽見有人敲門。
一問,是相内府的。
“不認識,可能是搬走了吧,這院子現在是我在租。”
兩句話打發了之後,剛坐下又有人敲門。
他無奈起身打開門,二人相視,門裡門外都愣住了。
“你是誰,為何在此?”來人上下打量着風途,瞧見了他身上那把刀,“明月人呢,花影為什麼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這是她……押給我的。”風途随口胡謅,着實沒想到今日竟會在此遇見她丈夫。
叔文不信,一邊呼喚明月,一邊快步邁進屋内。
一切如他上次來時一般,卻纖塵不染。
他回到院中又詢問起花影。
風途張口就來,謊稱兩個月前明月要出遠門,向自己借了一大筆銀錢做盤纏,還把這刀押在自己這裡,說是日後有錢再來贖回。今日自己是來看她回來沒,卻發現她走的匆忙連門也沒鎖。
“閣下真善良,還有替借債人清掃室院的愛好。”
“在下有潔癖。”風途及其和善地沖他笑着。
叔文看着那把刀,歎了口氣,道:“她欠你多少?我來贖。”
風途則立刻拒絕,“不可,萬一她回來你跑了,見不到刀她來取我性命怎麼辦,我可打不過她。”
“我是她的——摯友,不會跑。”
“哦?是嗎?”
眼見溝通無望,叔文也不想再多說,等明月回來再贖便是。他在院中的躺椅上坐下,想着明月可能去哪,也沒留個信息給自己,總是這樣讓人擔心。
一擡頭,見風途正抱胸看着自己。
叔文環顧四下,又看向對方,“閣下可還有其他事?”
風途皺起了眉。這家夥坐了自己休息的位置,還要向自己下逐客令,哪裡是個“人很好”的人。他清清嗓子,道:“在下名叫風途,是明月在中都最好的朋友,還未請教?”
“原來也是明月的朋友,是我誤會了。”叔文起身回禮,道:“鄙人姓花名彧,字叔文,與明月是一同長大的摯友,本是順路來看望她的。剛剛失禮之處還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