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激烈的鑼聲吵醒了尚在睡覺的孩子們。
風途睜開眼,緊趕慢趕穿好衣裳跳下床。頃刻間,孩子們已整整齊齊站在院子中央。
“天亮之前,找到那兩個懦夫。若天亮之前回不來,或者,誰踏出了這片林子,那就給它們加餐吧。”
男人手中牽着的兩條龐大惡犬恰到好處地狂吠起來,給夜色更添一分緊張。
風途看着身前空蕩的位置,心中隐隐含憂。
這片林子很大,仿佛無邊無際,其中潛藏着很多獵手。沒人知道他們身在哪裡,好似不存在一般,隻有當暗箭略過某人的頭皮,他才會知道這是不可貿然涉足之地。
走出堡壘,孩子們四散融入夜色。
在黑暗中很難尋覓一個想要躲藏的身影,有時發現一點蹤迹,好容易追上身前與之一番亂鬥,才發現原來是和自己一樣的獵犬。
孩子們對林子并不熟悉,他們不被允許踏出堡壘的大門,即使堡主偶爾‘大發善心’允許他們在林間追逐,也永遠有人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如果我在這裡看不到你,你就永遠不用出現在我眼前。”他站在城堡的城牆上說到。
那次,真的有一個孩子不見了。
“他去哪裡了呢?”
孩子們偷偷猜測。
“或許離開了吧。”
隻是次日發現,那兩條惡犬的唇邊異常鮮紅。
前後左右都是一樣的樹木,風途覺得自己已經迷路了。好在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幫他消解掉些許恐懼。
繁星明明滅滅,他仰着腦袋看入了迷。
“你在看星象?”不遠處的男孩問他。
風途側過頭看向他,“我忘記了堡壘所在。”
“在那裡。”男孩伸手指向一處。
風途轉身向反方向走了。
“你不相信我嗎?”身後的男孩追問。
“我還沒找到他們。”
一道身影在林中躲躲藏藏,與身旁高大的樹木相比他是這般低矮,如同一顆在大樹庇護下偷偷長出的小小菌子。
風途緊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他躲,自己也躲,他跑,自己也跑。
兩人間的距離慢慢縮短。在這裡,樹木被剝了一圈圈樹皮,那意味着不能再走得更遠了。
當對方再一次從藏身處出來繼續向前跑去時,風途猛然沖上去撲倒了對方。
他們在地上翻滾着,互毆着,直到一方完全處在下風。
“跟我一起逃吧。”身下的孩子急忙說到。
風途的拳頭沒有再揮下去,“逃?逃到哪裡?”
男孩抹着臉上的血和眼淚抽噎着說:“我要回家。”
“家?”風途有些困惑。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爹娘還記不記得我,或許他們至今還在找我,而我卻在這裡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我真的好想他們,好想吃家鄉的肥蜜柿子,我還記得這個季節,整個山坡都是紅橙橙的。”
這一刻,他終于哭得像個真正的孩子了。
風途怔呆在那裡,此刻他也很想嘗嘗對方口中說的那個東西。
男孩忽然一拳向他揮去,直将他打蒙,推開他跑掉了。
月光下,男孩如一隻被虎豹追逐的受驚小鹿,飛快地向前奔去。
地上涼涼的,還有些潮濕,風途卻不想起身。
“嗖——”
一隻暗箭不知從何處發出,他起身再看向前方時,男孩的身影正直直向着一側倒下,連掙紮也沒有,而後一聲鳴響從附近極快地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