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妪輕歎口氣,”仔細說來,春兒這孩子也是命苦。“
“她娘死得早,隻餘一個酗酒成性的爹。她爹每每喝醉酒,便會動手打她。啧啧啧..."
思及過往,老妪連連搖頭,“你不知道,春兒被打得渾身青紫,有多吓人。”
“後來,她的相好娶了富貴人家的小姐,她亦被他爹以區區十文錢賣給了馮漁郎。”
聽到這,桑靈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娥眉緊鎖,老妪連忙笑呵呵的安慰,
“不過,她那爹,惡人自有惡報,七年前被海妖索命,早一命嗚呼了。”
安春兒的爹,亦是死于海妖詛咒殺人之說?
還是七年前...
答謝老妪後,桑靈推着裴逸緩緩行至破敗老舊的木屋前。
見來了生人,正在晾曬漁網的矮個男人滿目戒備。知曉眼前人又聾又啞,桑靈與裴逸拿出提前備好的紙墨。
裴逸在腿上攤開素紙,快速書寫幾字“你娘子可在家?”
見字後,馮漁郎連忙搖搖頭,還嗚嗚哇哇不知說着些什麼。二人聽不懂,繼續追問,
“她去了何處?”
眼前人依舊搖頭。
桑靈不死心,在紙上又寫下幾字,“她近些日子可曾回來過?”
馮漁郎繼續搖頭,目中還增添了一分落寞。
知曉問不出有用的訊息,桑靈退而求其次,再次落筆,“我們二人可否去你家娘子屋中看看?”
馮漁郎面上頗為猶豫,低眸思慮許久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卧房位于二樓,裴逸不好進入,便在屋外等候,桑靈獨自一人推開了吱呀亂響的榆木門。
木屋廳堂極小,長寬未及十尺,隻能擺下吃飯用的桌椅。東側原是一間大卧房,卻用新舊不一的松木隔成了兩間。
一間窄小昏暗,被褥胡亂堆疊在木榻上。一間幹淨明亮,物件擺放地整整齊齊,連帷幔色澤亦鮮豔明亮。
馮漁郎與安春兒應從未同室而眠,東南這間寬大明亮的卧房,極有可能是她的。
屋内茶具擺放的整整齊齊,杯中未見一絲塵埃。南側的半窗下,有一青花瓷罐,其内插着一束妃紅芍藥,盛開得極為嬌豔,應是不久前采摘而來。
馮漁郎說安春兒近幾日并未回來過,但她的卧房,他卻打理地井井有條,許是日日期盼她歸來。
桑靈仔細搜查了屋内各個角落,确是許久無人居住的模樣,并未瞧出絲毫端倪。
她湊近木榻旁的妝奁,将置于其上的紅漆櫃格一個個抽開。最底層的方格内存有一紙頁泛黃的手劄,其内所記皆是尋常雜事并無特殊,翻動時,一片枯黃幹癟的樹葉自内掉落。
桑靈拾起才發覺,是赤巧樹的葉子,仔細聞來還殘留着赤巧獨有的芳香。
将一切物歸原位,桑靈推着裴逸離開。
“阿姊,線索而今斷在此處,我們下一步如何?”
因着急前往陽溪谷,裴逸對于找到宋夫人極為迫切,目中有顯而易見的急躁,桑靈唇角勾起淺笑,輕言安慰:
“除了不斷尋找安春兒的蹤迹外,我們還可從七年前她父親的死因查起。”
清晰地知曉安春兒的過往,才可推測出她而今可能身在何處。
“除此外,宋乾與徐容卿的行蹤,亦需派人跟緊,他們二人若與宋夫人失蹤之事有關,定會露出馬腳。”
話方落,桑靈便覺察到一道冰寒的目光徑直投射在自己身上。
擡眸一瞧,挺秀高颀的月白身影伫立在廂房外,宋言亦眉宇間一片虛弱,薄唇因劍傷而泛白,緊緊抿着,目中的怨怼卻未因受傷有絲毫削弱。
此時此刻,桑靈才意識到,她與裴逸已然踏入善濟院的大門。
怨怼的視線過于強烈,桑靈被瞧得心中發虛,垂首避開亦覺餘光裡皆是埋怨。于是,她索性背過身,躲避宋言亦的注視。
冰寒中帶着淡淡梨花香的氣息,愈加濃郁。即使瞧不見,桑靈亦能感受到月白的身影越距越近。
一片靜寂中,她終于想起早些時候為何覺得裴逸之言極為熟悉…
阿姊莫要同宋言亦來往,那人頗有心機。
靈兒莫要同裴公子見面,那人心思極為深重。
……
兩人她都應允了,而今,均未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