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慎瞧見了人家的隐秘心事,沈懷慈又是尴尬又是心虛,他将東西重新放入抽屜内,再度關上了抽屜。
葉喬還在熟睡,沈懷慈也不想打擾。他在房間内打坐調氣,等再度睜眼,葉喬還在睡,推門而出,此刻已是月上樹梢。
靈華坐在廊下沖他招了招手,“沈宗師一起?”
沈懷慈提起衣擺上了那幾步階梯,靈華面前擺了幾疊小菜和酒杯,她道:“阿木做的菜很不錯,我調教了很久,嘗嘗?”
“阿木?”
靈華指着不遠處躺在廊下的那兩個稻草人,“看他們脖子上的帶子,紅色是阿花,黑色是阿木。”
這兩個稻草人在地上滾來滾去,而後又你推我我退你,玩的很開心的樣子,搖頭晃腦,像是在笑。沈懷慈看看那稻草人,又看看這精美的小菜,還是不敢相信這東西居然會是一堆草做出來的,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驚道:“确實不錯。”
“就像是叫一個三歲孩子學做菜一般,太難了,教來教去也隻能做幾道簡單的,不過好在味道不錯。”靈華從桌底拿出一壺酒給沈懷慈面前的小杯斟滿。他端起酒道:“這酒不會是另一位制的吧?”
靈華微笑搖頭,“教他們制酒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這是我之前在渝州買的,聽說是什麼好酒。”
沈懷慈聞了聞酒氣,而後嘗了嘗,道:“說好酒也算,但若是與那幾個真正的好酒比起來,似乎又略遜一籌。”
靈華幹了後歎道:“确實,亭月城的秋月釀、扶搖城的與春風、棠梨山的桃花醉、無盡城的千秋雪,都是好酒中的好酒啊。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之後,居然還有人能與我坐在這裡,喝酒聊天。”
“上仙這些年一直都孤身一人麼?”
“這百餘年來,确實如此。我之前遭了一場大難,等大夢一場,悠悠轉醒,就隻剩我一人與這些草人作伴了。”靈華語氣哀沉。聽了她這句話,沈懷慈想起自己前世,也是大夢覺醒之後物是人非,隻落得茕茕孑立、形單影隻的處境,他雖然面色未變,可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靈華餘光輕輕瞥他一眼,再度将酒斟滿,自然開口:“先前我與宗師交手時見宗師手中長劍金光灼灼,似乎非一般神器,此時想起,心下好奇,不知可否一觀?”
沈懷慈一愣,他召出昭明道:“請。”
昭明浮在半空中,此刻雖然離主,劍身華光不如在沈懷慈手中耀眼奪目,可漂浮之間無數星野清輝圍繞,瑩瑩華光竟然比那天上月光也不逞多讓,劍鋒寒烈、靈力磅礴,她歎道:“确是獨一無二的神器,宗師天賦機緣,實在遠勝于一般人。”
“此劍與我心意相通,它能奉我為主,确實是我的幸運。”沈懷慈收回昭明,随意道:“聽說上仙曾為天界之人,是否知道此劍來曆?”
“傳言此劍出自長青神殿,宗師取劍之時,難道他們沒說過來曆?”靈華淡淡一笑。
“隻是說此劍原為神族之主,神尊佩劍,至于為何流落凡間卻也不清楚。”
“此劍落于凡間是天意,後來落入宗師之手,更是天緣。既然是天意天緣,也非我們這些凡俗之人、凡俗之仙所能随意揣測論斷的了。”靈華似是想起什麼:“那位小姑娘現在如何?”
“還在熟睡。”沈懷慈坐直了身體,目光緊緊盯住了靈華。
“很久之前,我也曾收過一個弟子,隻是後來死了。”靈華輕歎一聲:“是被我殺死的。”
“為——”沈懷慈一怔,而後果斷制止了自己的問句,看她的表情,師徒相殺,隻怕又是一件傷心事,何必多問?
他不問,她也不答,兩人就這麼沉默着。或許是酒後興起,或者又是很久沒與人如此對酌過了,靈華的話反而多了起來,她再度把酒斟滿,望着無邊夜色中璨璨星子,輕聲道:“他叫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