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的人同時聽見了這一聲怒吼，下面傳來鄭夫人顫顫巍巍的聲音：“葉、葉仙師，這是怎麼了？”

葉喬從屋頂一躍而下，道：“你們先别開門，我去看看！”她一路沖到大堂内，隻見院子上空陣法大亮，地上男女老少東倒西歪，盡是被定了身的妖族。

不少妖族在重壓之下難以維持人形，一時之間，頭頂一對牛角的孩子，長兔耳的婆婆，一條蛇尾的少女，羽毛聳立的漢子......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畜活生生将這裡變成了個菜場。

它們雙眼滿是驚恐畏懼，有些膽子小的更是淚流不止，沈懷慈面色凜若冰霜，可雙瞳卻在噴火，葉喬見他提着劍，殺氣騰騰大步走向一邊牆角下那隻皮毛灰白奄奄一息的狐狸，立馬攔在了他面前。

“滾開！”他冷臉道。

“息怒啊師尊，要是再殺了這個，我們可問不清這裡的來龍去脈。”葉喬忙道：“還有兩位師兄，或許她知道兩位師兄的下落呢？”

“......”

聽了她的話，沈懷慈果然不再前進，葉喬見他被氣得不清，剛想上前攙扶他回房間，以免他在這裡看這些妖物越看越氣，突然暴起一劍全斬了。可手一觸上他衣袖，眼前白影一閃，沈懷慈已經狠狠拍開了她的手怒道：“不許碰我！”

這一聲極響，她的手背頃刻間紅了大片，葉喬痛得龇牙咧嘴縮回手，對他的突然發難即疑惑又含怨，見他反應如此之大，視自己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不敢再靠近他，默默後退幾步，拉開二人距離。

沈懷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揉了揉眉心，語氣放緩道：“你先回去，這裡大多妖物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看起來像是在這裡長住多時，我待會把他們帶回去，讓鄭夫人認一認。”

“是。”葉喬幽怨地瞥他一眼，揉了揉手腕，轉身離開了。

鄭家上下在屋子裡等了一整晚才被放出來，一出門便瞧見城中賣菜的小販、酒鋪的老闆、隔壁的繡娘，街口的大爺成了一副人不人獸不獸的樣子，被吓得魂不附體。

葉喬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昨夜審了一夜，要說收獲卻也有，原來這南無城中明面上是座人的城市，實則上則是人妖混居。原本南無城是妖族的老巢，這裡地處偏僻，與各大仙門所在的區域不交界，衆妖歸隐于此也算樂得自在，但自十七年前妖王被誅，仙門圍剿，這裡的妖族一哄而散，各自流離，時日一長便也有周邊的其他村落遷徙至此，便漸漸成了人族的城市。而有些妖族畏懼中原仙門，又戀眷故土，所以隐藏身份在此居住。

這些年下來，人妖合居，彼此之間雖有口角，但也隻是小打小鬧，在此隐居的妖族一多，甚至自發結盟維護南無城的甯靜祥和，他們白日裡是賣菜的商販，是挑柴的夥夫，是在街口追逐打鬧的稚子，可若是有魔修或者其他妖族欲在此地圖謀不軌，他們也會顯出兇惡的真身，将這些人驅逐出去。

但這畢竟隻是他們的一家之言，葉喬又問了鄭家上下，這些人都對城中人妖合居一事極其震驚，從反應來看，南無城這十多年的确是太平安定，沒怎麼鬧出過慘事來。兩邊人的話一合計可以推斷，一切的起因還要從新春祭典開始，自那日起，有一部分來曆不明的妖族與魔修混入城中，接連犯下數起命案，例如孟家五口正是被一隻□□妖所殺，而河底吞人也是有外來的水鬼和水蛇作亂，至于慘死的男子，則是那隻因為貪吃差點被沈懷慈打得魂飛魄散的狐狸精。

葉喬想，怎麼狐狸都是一個德行？

這麼一說，倒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些怪事都一陣一陣的，一撥人作亂，一撥人平亂，如此盤算下來，這撥妖倒都是一心向善的好妖了。

沈懷慈聽了為首的牛妖解釋，冷冷道：“依照你們的修為，别說阻止那隻狐狸了，隻怕在她手底下過一招的能力都沒有，我怎麼相信是你們阻止了這些怪事？”

牛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沈懷慈喝道：“你們背後還有人是不是？這人定是法力高強，甚至有辦法掩蓋你們身上的妖氣，不然依照你們的本事，怎麼可能這麼久都不被人察覺？”

群妖緘默。

沈懷慈耐心耗盡，他一指點上牛妖額頭，正欲用明心咒逼問，一旁的兔子精見他額間亮起神印，以為他要折磨同伴，大聲道：“我們在南無城待了這麼久從未害人性命，隻不過想求片安身立命之所罷了，你們為何要苦苦相逼，不給我們妖族一絲活路，你們人族的命珍貴，難道我們妖族的命就下賤麼！”

沈懷慈緩緩道：“我兩名弟子失蹤，方才，你們都說沒見過——”

兔子精一聽他的話，目光躲閃起來，沈懷慈鳳眼橫掃，挑眉道：“是真沒見過還是假沒見過，我一試便知！”

兔子精鼓足了勇氣直視他，“見過就見過，隻要此間事了，我們不會為難他們，自然會将他們放出來的！”

“人在哪裡？”

“他們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我們也不想傷他們的性命，你愛信不信！若你逼我，我就自爆妖丹，死都不會說出半個字！”

“你在威脅我？”沈懷慈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察覺到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威壓，兔子精被他的靈力壓得擡不起頭，可依舊倔強道：“我、不、說！”

“诶诶诶，師尊師尊别氣——”葉喬察覺氣氛僵持立馬扯住他的袖子試着打圓場，沈懷慈不耐煩剛想甩開她，一瞧見她右手紅了一大片，心頭愧疚之意頓起，威壓一散，他不高興地坐了回去，道：“那你來問！”

她來就她來吧，葉喬撓撓頭，蹲下問那隻兔子精：“我有幾個問題，不牽扯到你們那位幕後之人，你如實回答？”

“兔子精氣哼哼地瞪着她：“你要問什麼？”

“第一，鄭家人昏迷的事，你們追查到是誰下的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