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諸位入内。” 引領的弟子站在門側,擡手示意。
深更半夜,各派之主卻突然被神殿弟子請到了摘星閣,據說是因為殿主有要事相商,能半夜商讨的,自然不會是小事,不少人猜測是不是魔族那邊有異動,在仙門進攻之前突襲。
隻是大批人馬進出兩界,勢必得打出一個通道,正如鬼王出世一般,人界結界撕裂會導緻天生異象,可此刻風止雲散,上空除了月光黯淡了些,看不出什麼異常。
摘星閣内異常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門開之後裡面的風幽幽吹了出來,帶着淡淡的檀香,門外看守的弟子比昨日整整多了一倍,個個精神抖擻,目露寒光,如臨大敵,幾位掌門見此反倒有些遲疑,逍遙宗掌門廣成子看了一眼身側的慕廣白,二人想起之前瞧見的異常,都有些躊躇。他二人不動,其他派自然不會妄動,最後還是曲逍想起那日與巫司岐的對話,瞥了眼這幾人,大步邁入内。
曲逍猜想可能是神殿捉住了阮霄,想要當着各派掌門面審問他出城的目的,隻要能做實慕廣白與沈羲私下聯系,這勾結魔族的罪名就逃不掉了。如此想着,他有些得意,入殿之後,這笑意又凝在了臉上。
他驚疑不定地道:“殿主,這是在做什麼?”
隻見巫司岐盤腿坐在大殿陣中,周圍是散落在他身周,星星點點的燭火,燭火給他披上一層柔亮的金紗,光芒在青絲間流動,如水面輝光,此刻他盤腿坐在燭火之中,猶如神明臨世,高不可攀,聽見這些人的腳步聲時,他睜開眼,眼波如水:“諸位來了,請坐吧。”
他雖開口相邀,但諸位掌門卻不敢輕動,入内共計一十三人,地上恰好也擺着十三個蒲團,位列兩側,恰好對應北鬥七星與南鬥六星,如此擺法絕非巧合,在場人都看出這是一種大陣,既然是陣,怎可輕易擅入?
“諸位不必擔憂,這是星天大陣,我請諸位來此,正是相與諸位合力啟動此陣,以星辰之力重啟此物。”他張開左掌,掌心綠焰盈盈而動,化作靈蛇遊走翻飛。
“此乃創世之母女娲大神的右眼所化,名為娲皇印,是巫族代代相傳的聖物。”巫司岐道:“這東西與太昊令本是一對,太昊統禦天地,萬靈跪拜,娲皇捏土為人,生生不息,二者之力相輔相成,卻又互相克制,正如神巫二族的關系一般。”
“若按殿主所說,那傳言是真的,葉喬原本是神族後裔,否則太昊令怎麼會護她?”顔雪寒站在一邊冷道。
“是啊,她确實是神族血脈。”巫司岐擡眸:“可是天生是神如何?她犯下如此多的血債,早就比魔更惡了。”
“那鬼王是怎麼死的?”顔雪寒抱臂,言語譏諷:“羞愧自殺的麼?”
“自然不是。是她與沈羲合力,加上諸位一起殺的。”巫司岐面帶微笑,絲毫不惱:“但那又如何呢?她從這裡逃出之後,麓林山與百裡家陸續遭難,邪道日益猖獗,魔族口口聲聲要血洗人間為死在蒼極海牢的同族複仇,顔掌門覺得,若是仙魔真的開戰,葉喬會站在哪邊?”
“即便她出手幫仙門擊退魔族,這恩情縱然能換得我們這些活着的人言謝,能換得死在她手裡的人道一句原諒麼?”
巫司岐看着顔雪寒無言的神色,語氣越發輕柔:“顔掌門,其實我們說了都不算,能談原諒二字的,隻有那些亡魂。但很可惜,他們不能開口了。”
“如此,她是神是魔又有什麼不同呢?葉喬此人,神殿是殺定了。”巫司岐目光掠過面前神色各異的衆人,語速雖緩,字句卻堅定有力:“若不殺她,何以讓九泉之下亡魂瞑目,何以讓天下人信服,神殿何以受民衆千年香火?我之所以願意獻出這方娲皇印,也是為了壓制太昊令,好多一分勝算。諸位若是覺得我藏有私心,我也不勉強諸位,大門打開,諸位盡可自行離去。”
“隻是,進攻之日不是定在後日麼?”慕廣白望着那跳動綠焰疑惑道:“現在使用這東西,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後日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巫司岐道:“沈羲在仙門已久,我也是防範于未然。”
掌門們俱是一怔,顔雪寒怒道:“此刻進攻确實能打魔族一個措手不及,可弟子們也是毫無準備,這時開戰,豈不是讓他們去送死麼!”
這時,大地震顫一下,遠遠傳來野獸的怒吼咆哮,這聲音仿佛來自深淵之底,聞之令人心顫,慕廣白面色驟變:“梼杌!”
閣外突然狂風乍起,青鳥啼鳴壓住了這咆哮,有神殿弟子入内,平靜道:“殿主,魔族進攻了。”
顔雪寒快步走到門邊擡頭一望,月色已經變成了血一般的鮮紅,濃重的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飄來,魔氣越來越濃,仔細一望,那竟然不是烏雲,而是無數魔兵身上的黑色戰袍。
摘星閣飛檐下三百九十六枚邪風鈴感受到魔氣在飛速震動,這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鈴聲像是催命符,響的人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顔掌門,敵人是不會等你的。”巫司岐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他拍了下手,對弟子道:“他們短期突破不了結界,讓高階弟子先出戰,放出信号,讓仙門弟子準備接應。”
他語氣從容不迫,似乎全然沒将已經殺到頭頂的魔族放在眼裡,曲逍想起幾次仙魔大戰背後都有神殿相助,葉喬那瘋子會幫哪邊他不知道,至少神殿不會幫魔族,如此想着,他也顧不得其中許多異常之處,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
見他落座,其他掌門見魔族已經殺上門來,此刻不是互相猜疑的時候,秉持着與曲逍一緻的想法也跟着坐下,此刻隻有雲浮天居、逍遙宗、浩氣門還站着,慕廣白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即便此刻殿主說的都是真的,我卻不敢輕信了。”
“噢?慕掌門為何不信?”
“正是因為此物。”慕廣白從懷中拿出一個手帕,裡面包着兩種植物:“這是我在殿中供給給仙門的湯藥殘渣中發現的,左邊的這種是七霄雲花,敢問右邊的這種,是什麼?”
“自然是須葉草。”
“錯了。”廣成子出言打斷:“我派有位長老有過目不忘之能,他曾閱遍古書,其中就有巫族秘法殘卷,這東西雖然與須葉草極其相似,卻并非大補之物,而是極陰之物麻葉草,飲食日久會導緻中毒,有散氣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