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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煙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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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沖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慮!

雖然現在看起來各派矛頭對準的是姬花青,但最終要解決的問題還是他們九派之間的。九派比武,是為了争奪水南的控制權,引入姬花青目的是為了維持比武的公平,僅此而已。

如今雪山、殊華、仙霞都已經比過了,滄阆派雖然上場比武的有兩人,但以現在的情形看,那兩個年輕弟子多半赢不了。

如此一來,衛氏和聊氏兩邊的門派都是兩負,也就是說,雙方到目前為止都是平手。而看了姬花青之前幾場的表現,這樣的局面怕是會一直維持到比武的最後。

所有門派都輸給姬花青,門派間的勝負還是無法分出,之後還得另尋方法讓兩方分出個高下。

這樣的話,他們現在豈不是在浪費時間?但萬一之後出現了什麼意外或轉機……

比武場上,姬花青心道:“兩個流派的武功相輔相成,若它們相互攻擊,誰更勝一籌?”這樣想着,長刀刀尖一挑,就将那女弟子的刀引向了男弟子,男弟子短刀再次脫手,同時手臂麻痹不已,那女弟子感到虎口劇震,刀卻到底還是握住了,隻不過手掌顫抖,已再無多餘力氣。

姬花青怕他們又換武器耍新的花樣,一場比武被拖延得沒完沒了,所以這次直接下了重手,讓他們短時間内無法再出手。

聞人沖歎了口氣,果然是這個結果。

雨馀涼看這場比武看得尤其仔細,他有預感自己在某天會再次對上連江和萬克禮,于是未雨綢缪,要先從姬花青這裡學習對付滄阆派武功的方法。

兩名滄阆派弟子回到晁金遂身後。

文芝道:“我差點就以為他們要比到明天早上。”

晁金遂道:“滄阆派武功分兩個流派,滄阆弟子攜帶兩種武器,情況相較于其他門派特殊,那位姑娘隻有将所有類型的組合都打一遍,才算赢了滄阆派。”

文芝嗤笑一聲,道:“照你這麼說,之前穹隆掌門、葉掌門、汪掌門上場時,也要将他們門派的武功全部使一遍,隻有那丫頭将雪山、殊華、仙霞三個門派的所有武功全都應付下來,這才算赢了他們三派。晁先生,若人人都像你這般賴皮,這比武怕是十天都比不完。”

晁金遂之前那話沒說好,此刻被文芝搶白一番,後者所言有理有據,晁金遂無話可說,再辯解什麼反而顯得強詞奪理、尴尬困窘,于是一言不發,隻意态閑适地對着茶碗裡面吹氣。

文芝道:“你們就算耍賴,也已輸了兩場。”

晁金遂道:“你們又赢了幾場?我怎麼記得也是輸了兩場?誰又能笑話誰?”

文芝道:“你若是沒把事情辦好,是不是回去要被你那掌盟弟弟訓話?”

晁金遂本來垂眼看着茶碗,文芝這句話一說,他倏地擡眼看向文芝,随後将蓋子往茶碗上一蓋,發出一聲極大的瓷器碰撞聲音。

雨馀涼看着晁金遂和文芝話裡話外夾槍帶棒,一恍眼才看到,從大廳屋頂那個正方形開口漏進來的光束已經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消失了。

天已經黑了啊。

同時天邊似乎響起了悶悶的雷聲。

越發悶熱了。

姬花青覺得自己沒動也在不停冒汗,不知是不是天氣原因,她有些煩躁起來,想要趕快結束一切将金玉霜拿到手,于是道:“各位,我們可以繼續了嗎?接下來上場的是哪派的朋友?”

她本來是正手握刀,見九派隻顧扯些有的沒的而下一個比武的人遲遲不出來,手上一抛,又轉為反手握刀。

最終靈璇子和聞人沖雙雙出面才使事态得以平息,下一個上場的是碧逍派。

碧逍派也是使劍,碧逍派門人的佩劍劍身極是細巧,劍長不到兩尺,整把劍沒有劍格,十分便于攜帶。

璧月夫人與姬花青鬥在一處,前者先後使出碧逍派名聲在外的輕雲蔽月劍、流風回雪劍、芙蕖劍等劍法,碧逍派所用兵器細巧,功夫也别緻,場中二人打得環環相連,絲絲入扣,兩把劍交擊的聲響也綿密作一團。

與大開大阖的雪山刀法相比,碧逍劍法是将與前者截然相反的特性發揮到了極處。

與滄阆的纏枝流派刀法和裂冰流派刀法類似,碧逍派的輕雲蔽月劍和流風回雪劍也是相伴雙生的武功,這兩種劍法可由一人先後使出,也可由兩人配合使出,但由兩人使出威力遠大于一人獨使。

場下文芝看到碧逍夫人一人使出輕雲蔽月劍和流風回雪劍,道:“早曉得還可以派出兩人上場,就該讓飖雪夫人也來臨薊。某些人覺得隻有他的門派才有雙子武功,在那大搞特殊,嘿!”下一場比武已經開始了好一會,他依舊不忘暗諷晁金遂和滄阆派。

雨馀涼看過姬花青和滄阆、碧逍兩派比武後,在腦中尋思:有些雙子武功風格統一,有些則差異甚大,前者如碧逍派的武功,後者如滄阆派的武功,但無論哪種雙子武功配合使用時都能産生巨大的威力,真是神奇!

璧月夫人出招姿勢袅娜雅緻,再與姬花青鬥了一盞茶時分,使到一招叫做“浮波菡萏”的招式後,她突然收劍停手,道:“不必比了。”

其他人都感到十分疑惑,姬花青也霎時頓住動作,臉現一絲惑然。

璧月夫人先看了姬花青一眼,随後看向四周,道:“我已知道我不是她的對手,再比下去沒什麼意義。”她跟姬花青比武時,後者能拆解她的每一招,但就是不拆到底,她幾度都以為自己下一刻便要被姬花青打落佩劍,或是劍指要害,可姬花青都在恰到好處時收手。

姬花青被卷入九派比武,其實内心思緒十分複雜,一方面她想快點結束好拿到金玉霜,另一方面,她真正上手與水西九派諸高手拆招時,沉睡的愛好又蘇醒了,對方每攻來一招她都想着這是最後一招了,看完這招就結束,可手上卻拆了一招又一招。

根本停不下來。

反正……金玉霜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姬花青想,于是任由自己放縱些許。

她拆招時有意不拆解到底,人為地将比武延續下去,好讓對面繼續使出新招供她思索對應的拆招方式。

姬花青的行為讓璧月夫人感到奇怪,同時也感到有些不舒服,于是主動認輸結束了這場比武。

璧月夫人說完,握劍右手反背在身後,劍身直豎,自顧自地走下場,孔雀綠裙擺随着她的動作晃動。

文芝道:“璧月掌門,有點集體意識好不好?你的輸赢不是你個人的輸赢……诶,我說……!”璧月夫人并不理他,重新坐回碧逍派的席位上。

雖然璧月夫人主動退出讓姬花青有些意外,有些遺憾,但她很快回過神來:“下一位。”姬花青略微擡臂,比了個手勢,廣袖展開,“有請。”

紫雁派掌門梅鶴山人站在姬花青對面,他背上背着一把刀、一頂鬥笠,身着布衣,腳下穿着草鞋,比起武林中人,他倒更像是山裡的樵夫,站在一衆武林人士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比武的兩人相互行禮後,梅鶴山人唰的一聲拔刀出鞘,同時左手出掌朝姬花青拍來。

雨馀涼看到,梅鶴山人的刀也是長直刀,隻是沒有姬花青慣使的刀那麼長,而相比姬花青的其他對手,梅鶴山人所使的掌指腿腳功夫顯然更多。

這正是紫雁派武功的特點,刀法裡夾雜掌法腿法,渾然一體又能夠運用得十分靈活。掌法、腿法伴随着刀招順勢使出,刀招變幻多端,手腳功夫也也蘊含着極多變招變式,紫雁派功夫練到深處,不同的刀招和掌腿招式可随意組合,又生出更多變化。紫雁派門人和人比武,往往在一片刀光閃爍中冷不防拍出一掌或踢出一腿,使人防不勝防。

此時梅鶴山人右手揮刀,左手掌擊、肘撞,既推又掃,連消帶打。姬花青先是應對刀招,随後左臂伸出,手腕格住梅鶴山人肘擊,順勢反拍出一掌。梅鶴山人亦出掌,兩掌相擊,姬花青與梅鶴山人兩人手掌都被相撞的掌力激蕩得立即分開。梅鶴山人右手又是削出右下斜向至左上的一刀,姬花青刀身擊上梅鶴山人長刀,随後刀鋒一轉,徑刺梅鶴山人咽喉,梅鶴山人一腳向上踢出,姬花青刀刃無法再往前,隻好頭向後仰閃避。

兩人又過了數十招後,姬花青拆解掉紫雁刀法的一招,梅鶴山人食中二指相并正要向前戳出,姬花青卻先半刻向下斜劈出一掌,梅鶴山人眼見自己這一指還未戳中姬花青就要先被姬花青手刀劈中,隻得回手以小臂封擋,同時伸腿掃出,腳才将将離開地面便被姬花青一腳踩回。

下一刻,姬花青長刀已停在梅鶴山人頸側寸許處,刀背朝向後者脖頸,刀刃朝外。

沉默片刻後,姬花青将刀撤回,向後退出兩步,朝梅鶴山人低頭拱手道:“掌門,晚輩得罪。”

梅鶴山人輸給姬花青,不怒反笑,他神色朗快看着姬花青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說着轉身回到了紫雁派的席位。

姬花青看着梅鶴山人的背影,極輕極緩地呼出一口氣。

六個了。

下一位上場比武的,便是極力促成姬花青與九派比武之人,丹陽派靈璇子。

比武開始前,姬花青突然對靈璇子道:“道長且慢。”

靈璇子道:“姑娘何事?”

姬花青道:“晚輩想先看看那些寶物。”

靈璇子笑道:“姑娘還擔心貧道欺騙姑娘不成?寶物就在那,待到比武過後,姑娘任取就是。”

姬花青道:“非也。靈璇道長,實不相瞞,晚輩從下午比武到現在,十分疲乏,心神已不大能集中了。晚輩素聞靈璇道長醉心于武藝,若不能以上佳的狀态與道長比武,難道不是辜負了道長相邀的一番美意?若晚輩此刻能親眼看到那些寶物,精神定會為之大振,這之後晚輩再與道長比武,豈不對雙方皆有利好?”

比武之前,姬花青又是反複和靈璇子确認,又是讓在場其他人見證二人的約定,就是怕到頭來金玉霜的事又出什麼岔子。

她唯一想要的就是金玉霜,又不想讓别人看出金玉霜是她的目标。

幾場比武過後,姬花青突然覺得自己仍是不夠周全,越想越不放心,非要親眼見到靈璇子所說的寶物中真的包含金玉霜不可。

靈璇子聽姬花青這麼說,倒也覺有幾分道理,遂轉過頭去,對丹陽派的兩個年輕道人道:“去把那口箱子擡來。”兩名年輕道士拱手應聲去了。

片刻之後,兩名道人共同擡着一口大箱子來到了廳中。那是一口紅漆描金箱,在靈璇子的示意下,箱蓋被打開,箱子裡的珠光璀璨頓時展現在衆人眼前。

裡面的各種珠玉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的光直晃得人眼睛也睜不開,姬花青的目光在箱子裡搜尋着,不一時便看到了四個鴨卵青的瓷瓶,這些瓷瓶一般形狀、一般大小,皆塞着木塞子。

在一堆珍寶中,這四個瓷瓶子便顯得尤為黯淡了。姬花青“咦”了一聲,問道:“這不就是普通的瓷瓶?怎的也放在這裡?道長該不會在糊弄我吧?”

靈璇子道:“瓶子的确不值價,值價的是裡面的東西。”

姬花青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靈璇子道:“金玉霜。”

姬花青道:“金玉霜?那是什麼?”

雨馀涼聽了姬花青這話,不禁大感奇怪,姬花青為何要裝作不知道金玉霜、連聽都沒聽說過的樣子?

靈璇子道:“一種治療外傷的妙藥,此藥起效較一般金創藥更快,效果較一般金創藥更好。”

姬花青尚未開口,場下郎九九就切了一聲,道:“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種金創藥罷了。”

靈璇子道:“此藥是水南白氏祖傳之物,因為藥方失傳,如今連白氏自己人都調配不出來,箱子裡的這些,便是世上僅剩的幾瓶。”

姬花青道:“物以稀為貴,就算世上藥效比金玉霜還好的金創藥有不少,因着就剩這麼幾瓶的緣故,這金玉霜也要顯得特殊些。但就其本身而言,并無特别值得稱道的地方。”

靈璇子笑道:“姑娘所言是極,貧道也是這麼想。”

姬花青道:“靈璇道長,一會比武完,這些寶物裡在下可以多拿兩樣麼?”

靈璇子點頭道:“姑娘随意取。”

親眼見到裝着金玉霜的瓶子,姬花青心裡又踏實了一層,而她跟靈璇子說要多拿兩樣寶物也是為了混淆視聽。她已經在心裡想好,比完武後,她先在箱子裡随意揀一件看上去貴重值錢的,然後再裝作思考一番的樣子,說自己随身攜帶的金創藥剛好沒多少了,順便将不那麼“貴重”的金玉霜收歸囊中。

就跟買菜時順走兩根蔥一樣。

姬花青自有她如此費心的原因。岑氏的人無處不在,尤其在隐容術無法維持後,她無法再藏身在僞裝下在江湖行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重新出現在那個人的視野中,是否已在他的監控之下,不管怎樣,她要萬分小心才好。對于金玉霜,她必須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隻為掩人耳目。

親眼見到金玉霜,想到不久之後便可将金玉霜拿在手中,姬花青大是振奮。她先前所言并不全是為了讓靈璇子将寶物提前拿出的托詞,眼下她因之前比武而累積的疲憊确實盡皆消散,她覺得體内又升騰起一股力量,精神煥發,打算全心全意應對最後幾場比武。

靈璇子笑眯眯地對姬花青道:“姑娘,貧道也有一個請求。”

姬花青一愣,生怕有什麼變數,随後道:“道長請說。”

靈璇子道:“先前姑娘跟各派比武,使的都是該門派自己的武功。”

姬花青不知靈璇子此話何意,道:“我是按照比武前的約定。”她暗自心驚,難道靈璇子突然反悔,不想給她寶物,要開始揪她的不是了?

似乎聽出了姬花青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森冷,靈璇子道:“貧道不是在質疑姑娘,隻是想請姑娘在接下來的一場比武中,所用的武功不僅限于丹陽派,而能用在場九派的武功跟貧道比試一番。”

靈璇子此言一出,場下頓時響起一片窸窣竊語之聲。

姬花青又是一愣。

好奇怪的要求。

一般來說比武規則不可随意更改,但靈璇子這一改動,分明是使他輸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任何人都肯定都是熟悉自己門派的武功一些,更何況九派中一些門派還存在專門克制丹陽派的武功。

因此,衛氏陣營的淩虛、殊華、滄阆、紫雁四派都隻是驚訝,并沒有提出什麼異議。聊氏陣營這邊的某些門派掌門倒是想要說什麼的樣子,但因為丹陽派是聊氏擁趸之首,也就欲言又止了。

穹隆老人到底還是忍不住,道:“靈璇道兄,這……唉!不合适吧?”雪山派乃水西北地武林至尊,穹隆老人十幾歲時就在江湖上闖蕩,從此聲名鵲起,如今他年逾古稀,在水西武林資格很老,其他掌門不便說的,由他來說再合适不過。

隻是穹隆老人歲數比靈璇子大,卻稱後者為“道兄”,他脾氣急躁,跟靈璇子說話時,語氣竟也柔和踯躅起來。足見在如今的水西,丹陽派才是如日中天。

靈璇子笑呵呵對穹隆老人道:“貧道心意已決,穹隆掌門無需多言。”

穹隆老人道:“可……”

靈璇子道:“至于聊公子那邊,貧道自會解釋。”

天影掌門文芝心道:“先是璧月,後是靈璇,怎麼我們這邊全是這種對輸赢無所謂的隊友?造孽,該多學學對面晁金遂才是!”

既然靈璇子這麼要求了,其他門派也沒再多說什麼,姬花青自然照辦,反正對她也沒什麼損失,不過就是接下來用出的招式豐富一點、花樣多一點。

然而和靈璇子一交上手,姬花青就在心中暗驚:

好家夥!

比之前她的那些對手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姬花青不得不用出全力,她不僅劍法招式千變萬化,身形也在場中遊走不定,動作又飄逸利落,時間一久,仿佛場上每一塊磚石,每一根柱子,牆面的每一個角落都被她踏過。

丹陽派身法也講究清隽流麗,靈璇子與姬花青在場中滑步翻飛,毫無阻滞,同時兩人長劍上招式都精妙非常,場下衆人看在眼中,都大覺過瘾。

殊華劍法瑰麗妩媚,丹陽劍法仙姿卓然,碧逍劍法風流雅緻,就連尚未上場的淩虛派,姬花青也将他們輕逸靈動的劍法使了出來,這幾個門派的劍法各有特點,卻都被姬花青使得得心應手,各自的精微奧妙之處更是展現得淋漓盡緻。

不僅如此,姬花青還将其他幾個門派的刀法化作劍法一并使出。雪山刀法淩厲滄桑,滄阆刀法詭秘幽深,紫雁刀法爛漫自然,除了這三派外,尚未上場的淩虛派和天影派刀法也被姬花青以劍使出。淩虛派不僅劍法名滿江湖,刀法也一樣出名,因為他們門派内刀法劍法本就相通,所以姬花青将淩虛刀法轉為劍法遇到的阻礙也就沒那麼多。而天影派古意盎然的刀法被姬花青化為劍法後,其原本的刀意也絲毫不見減損。

靈璇子一邊揮劍與姬花青相互拆招,一邊在心内快速對來招進行着判斷。

這一招是淩虛派的煙霞劍法,這一招是雪山派的飛霜刀法,這一招是仙霞派的芙蓉劍法,這一招是紫雁派的紫萸刀法,不過被她改作了劍法……這一招是殊華派的錦雁劍法,這一招是碧逍派的點荇劍法,這一招是天影派的……哪一套刀法來着?名字不記得了,但他記得拆解這套刀法的要義,這才是最重要的……姬花青将原本的刀招化作了劍招,他看出姬花青化的是那套刀法的第二百三十七招,但刀法變成劍法後,原來的拆解方式竟一點行不通了……

……這一招又是碧逍派的冰绡劍法,這一招是滄阆派的鹿蜀刀法,這一招又是淩虛派的劍法,叫……是了,叫凍泉劍法,這一招還是淩虛派的劍法,隻不過她換了一套來使,這是雲蒸劍法,下一招、下下招……還是雲蒸劍法……

就在靈璇子以為姬花青要将這一路雲蒸劍法使完時,姬花青陡然又換了一套武功來使,這次是由淩虛派晴雪刀法衍化而成的劍法,而再下一招,竟是他們丹陽派的參同劍法!

然而不管姬花青再怎麼五花八門地變招,靈璇子都将姬花青的招式一一拆解,同時長劍直刺斜削,不斷向姬花青攻出劍招。

無論是拆解姬花青的招式還是主動對姬花青出招,靈璇子所用的都隻有丹陽劍法。他使用的劍法種類遠沒有姬花青豐富,卻十分從容地将姬花青的所有劍招都拆了回去,同時主動進攻的勢頭非但不衰,還有越發猛烈的傾勢。

雨馀涼在場下看得呆住,想起之前姬花青對他說的:“真正的高手,一招抵得過千招萬招。隻要将一套武功鑽研得夠深,就已經足夠縱橫江湖。”

靈璇子正是完美地展現了這點!

姬花青的所有招式靈璇子幾乎都能拆解,就算拆不了的也能夠進行封擋或閃躲,而面對靈璇子使出的丹陽劍法,姬花青拆每一招時都覺不是那麼輕松。金玉霜就在那裡,姬花青已然失去了比武的耐心,她不想再這麼耗下去,長劍揮動,劍刃倒映燈光忽白忽橙。

靈璇子鑽研水西各派武功多年,然而姬花青此刻攻向他的這招,他恍眼一看,卻從未見過。

劍刃已如白鴿翅膀撲閃到眼前,帶起的勁風拍打着他的面上的皮膚。

靈璇子忍不住側過頭閉上眼,姬花青看準這一時機,清叱一聲,一劍白虹貫日向前刺出。

武林高手對外界的情況感知遠強于常人,靈璇子眼前一片黑暗間忽覺前方有異,尚未睜眼便已橫劍擋在胸前,然而姬花青這一劍的勁道極強,兩劍相擊發出當的一聲巨響,靈璇子身體控制不住地後仰,踉跄着向後退去。

在被姬花青一劍擊退的前一刻,靈璇子道:“是滄阆派的碎瓊刀法!”

姬花青道:“對了!”

丹陽派的弟子見狀忙進到場中要扶住靈璇子,可還沒等他們走近,靈璇子已經自己站穩了。

靈璇子站定後道:“還是碎瓊刀法的分支變式!”

姬花青倒轉長劍,恭敬行禮道:“道長好眼力。”

碎瓊刀法是滄阆派裂冰流的一套刀法,此刀法有個特點,那就是極易嬗變。碎瓊刀法在數百年的傳承過程中産生了多種變式,這些變式不是指一套刀法内招式的變化,而是整套刀法都變得與原刀法大不相同。不僅與原刀法不同,這些變式之間也大相徑庭。

姬花青的潑火雨功雖然也能将一套武功近乎無限擴展,衍變出許多新招,但這些新招原本屬于哪套武功是能看出來的。

潑火雨功無法将一套武功變成另一套武功。

碎瓊刀法和它的這些變式乍看上去毫無關系,但它們仍有共同的特征,這些共同特征十分細小,隐藏在每一招的特定動作中。

姬花青的思緒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想起了曾經跟随穆禾習武的日子。

每一次師徒過招,姬花青都極盡變招刁鑽之能事。穆禾出招也根據她的出招或拆招方式生出種種變化,或拆解姬花青攻來的招式,或出招讓姬花青拆解。

拆解一招後,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招式,姬花青也有意避免用重複的方式拆招。她隻覺每次和穆禾過招都能有新的感悟。

穆禾每天考核姬花青的武功直到她十五歲。十五歲那年,姬花青已經将整套潑火雨功學全,她也因此在十五歲生日那天得到了師父給她的獎賞。

方才姬花青使出的碎瓊刀法,準确地說是碎瓊刀法的變種之一,正是她曾練習潑火雨功時,穆禾給她喂招的其中一套刀法。

碎瓊刀法的不少變式到如今已經失傳了,而穆禾使的這套碎瓊刀法,姬花青在江湖行走多年,從沒見任何人使出過。

盡管如此,她也不能确定這是否是失傳的變式之一,隻是抱着賭一賭的想法,對着靈璇子使了出來。

看靈璇子的反應,姬花青知道,自己是賭對了。

姬花青想到這,在心裡輕輕念道:“師父。”

秉延。

不過靈璇子到底是武學大師,在最後一刻通過碎瓊刀法以及其諸多變式不易被人發覺的共同細節,推斷出了這招刀法的來源。

在拆解敵人來招這方面,靈璇子與姬花青算是棋逢對手,而姬花青最終憑借一招已經失傳的刀法,再将原本的刀法化為劍法,這才打了靈璇子一個措手不及。

笑容又回到了靈璇子臉上,他道:“姑娘武功高強,貧道佩服,不知尊師是哪位高人?”

姬花青垂眼道:“……恕晚輩不能告知。”

見姬花青不願回答,靈璇子也不以為意,呵呵笑着轉身離場,方才進到場中來的丹陽派弟子緊随其後。

郎九九笑道:“好險,還以為牛鼻子要赢下一場。”他望向聞人沖,“下一場就該咱們了,聞人師兄,派誰上?”

聞人沖轉頭道:“雙兒,如何?代表我們淩虛派上場比武。”

那身背雙兵的少年褚雙拱手道:“是,聞人叔叔。”

郎九九吃了一驚,道:“聞人師兄,這不妥吧?”這次淩虛派來臨薊的人中,除聞人兄妹、郎九九外,其餘全是年輕一輩弟子。聞人夢受了傷,郎九九以為上場跟姬花青比武的不是聞人沖就是自己。

聞人沖道:“郎兄弟,看了這麼多場,你也應該看出我們不是那姑娘的對手了,既然如此,還不如讓雙兒實戰曆練一番。那姑娘會各家各派武藝,讓她做雙兒的對手再合适不過。”除此之外,他還看出姬花青并非手辣歹毒之人,這才放心讓褚雙跟姬花青比武。

褚雙走到大廳中央,晁金遂見淩虛派不是聞人沖親自上場,忙道:“聞人先生,怎麼……”

聞人沖知道晁金遂一心想要赢得比武,好讓衛氏成功入主水南,可事實是,這一場比武就算他上結果也是一樣,遂對晁金遂道:“晁先生,褚雙是我淩虛派年輕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由他上場,不會有問題。”晁金遂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目光落到褚雙背後的一對刀劍上,也勉強接受了聞人沖這一說法,遂不再提出異議。

姬花青見淩虛派上場的不是郎九九倒是松了一口氣。就郎九九那種在敵人身周蹿來蹿去的打法,她還真不知該怎麼應付,甚至想着幹脆直接認輸了事。她見眼前這跟雨馀涼歲數差不多的少年身後交叉背着一刀一劍,知道這少年就算在淩虛派中也是少有的刀劍雙修的弟子,于是笑道:“不知小兄弟是要跟我比刀還是比劍呢?”

褚雙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右手握劍挽了個劍花,左手捏了個劍訣,道:“比劍。”

姬花青道:“好。”也拔劍出鞘,正要出招,褚雙卻突然開口:“慢,這位……姐姐,在下還有一個請求。”

這聲略微生澀的“姐姐”倒是讓姬花青心裡一樂,她看着褚雙,道:“小兄弟請說。”

褚雙一抱拳,道:“在下想請姐姐像方才與靈璇道長比武那般,用各派招式與在下過招。”

晁金遂聽褚雙說出這話,從椅上坐直了身子,看向聞人沖。

對面天影派掌門文芝笑道:“小子以為自己能跟靈璇道兄一樣呢。”但淩虛派屬衛氏陣營,輸了最好,所以聊氏那邊的五派也沒有多說,隻等着看樂子。

褚雙說出這話,顯然也出乎聞人沖的意料,他面色微愕看向場中,道:“雙兒,不可莽撞。”

褚雙對聞人沖道:“聞人叔叔放心,雙兒心裡有數。”他複又将頭轉了回去,看着姬花青,“所以姐姐肯答應麼?”

姬花青目光在場下聞人沖、晁金遂等人身上掃過一圈,尋思道:“到現在為止,比武已經比了有七場,兩邊卻仍是平手,這少年顯然不可與靈璇道士相提并論,我以與靈璇道士相同的方式與這少年比武,九派全部比武完後,雙方若還是未分出勝負,衛氏那邊的門派說不定會質疑比武的公平,要求重新比過,到那時我還輕易脫不了身。可若不答應這少年,顯得我是看場下那群人的眼色行事,且對這少年也不尊重。”

姬花青沉吟一陣,對褚雙道:“小兄弟,這樣吧,我用五路劍法跟你比試,你意下如何?”方才她跟靈璇子比武時,九派武功都有涉及,且每一派不止用了一套該派武功,現在跟褚雙過招,她隻用五路劍法,也算是大大降低了難度,一會若晁金遂之流提出質疑,她就拿這個來堵他的嘴。

褚雙道:“這五路劍法分屬五個不同門派嗎?”

姬花青道:“是。”跟褚雙比武,姬花青也不用那些由刀法轉化的劍法了。而為了平衡難度,她也決定不用潑火雨功。

就以原版的劍法與褚雙過招。

褚雙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五路劍法就五路劍法,隻要能讓姬花青用其他門派的武功跟他過招就好,他也不太過貪心。

姬花青将淩虛派凍泉劍法,殊華派銜燕劍法,丹陽派開陽劍法,碧逍派芙蕖劍,仙霞派蘭芷劍法五路劍法|輪番使出,霎時間場上劍氣縱橫,圈轉如輪。

褚雙身法靈動,蹿高伏低,上下左右,遊走任意,步法方位變化多端,以他的年齡能有這般了得的輕功,在場之人也不由得大為歎服。

然而褚雙卻發覺無論自己閃向何處,眼前都是白光一閃,一股淩厲的劍氣便随之追到,隻得不停招格。

褚雙往往剛适應一路劍法的節奏,正準備出招反擊時,姬花青下一招便換了另一種劍法,讓他适才醞釀的應對招式全部落空,又要繼續被迫格擋。且姬花青招式轉換流暢,前一種劍法與後一種劍法之間的轉換毫無阻滞,衆人往往隻聽到當當當當幾聲兵刃相接的脆響,姬花青便已陡然換了一路劍法來使,且幾聲促響之間間隔極短,猶如一聲。

鬥了數百招後,褚雙察覺到姬花青劍法轉換得越來越沒有規律,這路劍法使幾招,那路劍法使幾招,這路劍法使十六七招,那路劍法使數十上百招,或幹脆将一路劍法全部使完,中間又夾一兩招其他劍法。

如此随手拈來,任意為之,竟将有限的幾路劍法使出了花來。且她出招行雲流水,節奏越來越快,如瀑布飛流直下,源源不斷傾瀉而出,似是使得越來越得心應手,所以盡管隻用五路劍法,劍招不免重複,但次次都讓褚雙措手不及。

雨馀涼看得瞠目結舌,心想與姬花青同行這麼久,她卻仍有這許多驚人藝業沒有給自己看到。而在這座大廳之外,盟主府邸前院的一處樓閣上站着幾道人影,他們通過大廳房頂的方形開口也正看着下方的比武。

其中一人四十多歲,留着一撮山羊胡須,正是玄同教主康忱守。而站在康忱守旁邊的那人是個模樣清秀的少年,若姬花青和雨馀涼見了這少年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

不是此前在鴻州見過的宋子期又是誰?

他不是該跟鴻羽镖局的人在一塊麼?怎麼又會跟魔教教主站在一起?

在康忱守和宋子期前面,還站着一個勁裝結束,頭戴鬥笠,臉上帶着鐵面具的人。

宋子期對那戴面具的人道:“師兄,之前我在鴻州遇到的就是她。”

康忱守在一旁暗想,自己身前這戴着面具的男人在九派剛爆發争論時就已經來到這裡,本來說看一會就走,結果在這裡待到現在。

天都黑好久了。

而且此時這般悶熱,又見天邊不時有閃電幾閃,一會很可能要下雨。

似乎有某種神奇的感應一般,康忱守正這麼想着,那戴面具的人就道:“走罷,回水西。”

康忱守道:“是。”他想了想,還是道:“呼延酬……教主就這樣答應他麼?”

戴面具之人道:“他這些年來為我教做了很多事,且一直沒有二心,他既想走,就讓他走吧。”

康忱守道:“可他知道的實在有些多。”

戴面具之人道:“以呼延酬的性子,他不會說。”他頓了頓,“而就算有人以别的東西要挾他讓他說,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無所謂了。”

康忱守道:“那之後……”

戴面具之人道:“我已明确告知他,既選擇脫離我教,那麼他今後陷入危難,我教也不會施以援手。我教跟他,從此再無幹系。”

康忱守道:“是。”

戴面具之人一邊轉身一邊道:“教裡其他人呢?”

“已經坐上回水西的船了。”康忱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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