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前。
迷你賽車以絕對的優勢沖破終點。
商确言舉起賽車遙控器,興奮大喊,“耶!我又赢了!”
章長甯連輸了四把,悶悶不樂地将手裡的遙控器塞回到好友的手上,“我不想玩了,我要去找我哥哥。”
商确言拉住他不放,“長甯長甯,我們再玩一把嘛。”
章長甯不答應,“我不喜歡賽車。”
這種速度向的遊戲,從來就不是他喜歡的。
“那你喜歡什麼?”商确言将賽車遙控放好,人小鬼大,“二哥和三哥忙着做題呢,沒時間理我們玩。”
“……”
章長甯聽見這話,打消了要回去找章長叙的念頭。
二哥今天看着不太高興,他要是就這麼跑回去,又打擾到對方了怎麼辦?還是算了吧。
章長甯說,“那我也不要玩賽車了。”
“不玩就不玩,你别走。”
商确言難得遇上一個玩得來的好友,他靈光一閃,“長甯!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
這個年紀的孩子,對這樣的神秘詞彙向來沒有招架力,章長甯也不例外。
他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在哪裡?”
商确言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對着門口的傭人說道,“趙阿姨,我想要喝鮮榨的石榴汁,還有奶油松餅!”
傭人沒有懷疑,“好的小少爺,我這就去廚房給你們準備。”
等到傭人走後,商确言才一把拉住了章長甯的小手,“走!我的秘密基地不在家裡。”
章長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好友拉着往樓下跑。
兩人避開家裡其他人的注意,不知不覺地就跑到了三房别墅幾十米遠的景觀區,裡面屹立着一座巨大的假山。
章長甯氣喘籲籲的,白淨的臉蛋都透出一層绯色,“确言,我、我們這樣跑出來不好,不、不能撒謊。”
“這裡也是我家呢,有什麼不好的?”
商确言小小年紀,身手卻很矯健,輕車熟路地就攀着假山的凸起石塊往上爬,“等我們看完秘密基地,就回去吃東西。”
章長甯吓了一跳,“你快下來,很危險的~”
要是被兩位哥哥知道,肯定要被批評了!
“我都上來很多次了!不會有事的!”商确言指了指半山腰的一個洞口,“喏,那裡面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
章長甯站在原地,糾結地都快将漂亮的五官擰成一團了。
商确言停下來等他,“長甯!快上來啊!我秘密基地裡藏了很多寶貝呢!”
章長甯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商确言見自己的好朋友沒有動彈,沒勉強他,“你要是害怕就等着我,我上去給你拿寶貝,你等等我!”
“确言。”
章長甯往前走了兩步,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占據了大腦,“你等等我!”
說着,他也嘗試着往上爬。
假山的岩壁是往内側傾斜的,确實有很多小凸起的石頭可以踩來支撐,章長甯漸漸放開手腳往上爬。
就在他即将抵達秘密基地所謂的洞口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不知怎麼的,腳底的石塊突然打滑,章長甯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他的右手杵在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嘎嘣。
刹那間,從未有過的疼痛攻略着他的大腦,導緻空白一片。
…
章長叙和商延枭趕到景觀園時,現場已經亂成一片了——
搶先趕來的遲莉将章長甯抱在懷中,盡量避開他受了傷的右手,章長甯的臉色異常的蒼白,哭聲似乎都堵在了喉嚨裡,憋得整個人都恍惚了。
家庭醫生和傭人正忙着給他固定受傷的右手。
面對着自己向來疼愛的小兒子,商啟露出了鮮少有過的嚴厲面容,而做錯事的商确言隻敢默默低頭掉眼淚。
商延枭搶先開口,“爸,媽,這到底怎麼回事?長甯嚴重嗎?”
一想到摯友的孩子在自家受了傷,商啟覺得又愧疚又羞惱,“你問問你弟,成天瞎跑瞎竄什麼!自己調皮還不消停!還……”
商确言哭着跑到商延枭的身後,“我錯了,對不起,哥哥幫幫我。”
遲莉顧不上自家的兩個兒子,隻是拍着章長甯的後背,“車子開來了沒!要趕緊去醫院處理!”
章長叙已經從最初的心悸中回過神,連忙跑了上去,“長甯?遲姨,我弟弟他……”
“長甯的手摔骨折了,他可能是吓到了,半天都沒哭出來。”遲莉正揪着心,“長叙,我們已經打電話給你爸媽說明情況了,先送醫院。”
章長叙輕輕撫拍着章長甯的臉蛋,呼吸都跟着發緊,“長甯?長甯?”
章長甯被疼到麻木的眼色漸漸聚焦,在看清來人後,突然爆發出了極其響亮的哭腔,“哇——”
“二哥,我痛……嗚嗚嗚嗚……”
堵在胸口的那股氣像是突然找到了發洩口,原本蒼白到發青的臉色在短時間内就漲了紅。
章長甯聽得難過,緊蹙的眉間滿是心疼,“二哥在呢,我們馬上去醫院,乖。”
…
事發突然,好在商家夫婦應對救治得方式很及時,先找家庭醫生簡單固定了傷勢,緊接着馬上就去了臨近的醫院。
章長甯在醫院拍了片子,除了右手骨折,其他方面暫時沒有受傷,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隻是章長甯的年紀畢竟還小,經不得這樣的吓。
他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在右手痛感的加持下,隻能迷迷糊糊地哭鬧着,讓人看着都心疼。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下午了。
原本在外省的章渡和沈眠都已經趕了回來,此刻就圍坐在病床前照看着。後者率先發現了小兒子的動靜,連忙湊近低喊,“小甯,醒了嗎?”
“……媽媽。”
章長甯的嗓音都燒“幹”了,喊得很艱難。
他本能地轉動着身子,下一秒就疼得一激靈。
“乖乖,别亂動。”
沈眠連忙招呼丈夫倒水,自己則是小心翼翼地将章長甯抱坐了起來。
章渡倒好了溫水,拿着吸管遞到了章長甯的嘴邊,“來,喝點水。”
章長甯剛剛退燒,剛醒時的思緒還有點迷糊,他乖乖喝了小半杯的溫水,略微發紅的大眼睛才朝着四周看。
“小甯,你找什麼呢?”
“二哥呢?”
章長甯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二哥怎麼不見了?”
他隐隐約約記得,自己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二哥。
“小甯,你還記不記得,你前天下午在商叔叔家摔倒了?醫生說你右手有點嚴重,這段時間不能再胡鬧亂動了。”
“你二哥昨天在醫院一直陪着你呢,今天去上學了,你要是想見哥哥們,等周末爸爸媽媽再帶他們來看你,好嗎?”
哪怕用了藥,但章長甯的右手還是持續疼痛着,他依偎在沈眠的懷裡,委委屈屈地喊,“媽媽。”
“嗯?”
“對不起。”章長甯覺得自己似乎是闖禍了,“我以後不亂跑了,你和爸爸别生氣。”
沈眠聽得心頭一陣柔軟不舍,“乖,爸爸媽媽沒生氣,是我們不對,沒有看好你。”
要怪就隻能怪他們兩個做父母的,顧得了這頭、顧不上那頭,還是沒能将孩子看好、受了傷!
眼下事情已經發生了,照顧好章長甯是最要緊的,以後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們夫妻兩人也算是吃夠了教訓。
以後哪怕有了親生兒子的線索,他們都必須要分頭行動,總得留下一個人照顧好家中的孩子們才行。
章渡明白妻子内心的想法,他輕撫了一下妻子的肩膀,“你在這裡看着孩子,我去買些吃的。”
沈眠點頭,“好。”
章渡剛走不到三分鐘,病床門就重新打開了。
章長風和章長叙穿着各自的校服,帶着書包就走了進來。
沈眠一驚,“你們倆怎麼來了?”
“欸,小弟醒了?!”
章長風驚喜靠近,邊走邊解釋,“我和長叙擔心長甯,所以才打算放學後一塊來看看,小弟還燒着嗎?”
章長風原本是住校的,這還是提前和章渡打過招呼、讓家長打電話和老師交涉過了。
沈眠知道他們兄弟間感情好,聽完解釋後沒有多說,“護士一小時前才量過,還有點低燒。”
章長風走到床邊坐下,捏了捏章長甯微熱的小臉蛋,“小弟,還疼不疼了?”
“大哥~”
章長甯正疼着呢,撒嬌地喊了聲,但小眼神還是瞥向了後面的章長叙,卻是叫也不敢叫。
在他心裡,總覺得是自己調皮才導緻受傷的,生怕章長叙會為此生氣、以後更不愛帶着他玩了。
“……”
章長叙捕捉住章長甯小心翼翼的視線,旋即掃視着他打上石膏的右手,眉頭蹙得厲害。
章長甯下意識地想要藏住受傷的手,霎時又被疼得眼淚直掉。
沈眠心疼不已,“哎喲,小甯乖,别亂動。”
章長叙疾步走近,又一次承認錯誤,“媽,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弟。”
前天在出事前,章長甯就撒嬌想要他陪着玩,是他一心鑽在了題庫裡,完全沒顧得上小弟的陪伴需求。
如果他那天願意抽出一點時間來陪伴章長甯,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章長叙少有這樣強烈的自責情緒,“都怪我。”
沈眠還沒開口,章長甯先急了,“不怪二哥~是我自己不乖。”
他眼巴巴地瞧着病床前的章長叙,敏銳察覺出對方的情緒,嗓音軟軟的,“二哥,我不疼,你别難過。”
“……”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越發讓章長叙打從心底愧疚。
他偏頭垂眸,極力藏住自己的情緒。
知子莫若母。
沈眠深知章長叙打從心底是關心章長甯這位弟弟的,隻是性格内斂、不愛往外表達,這次發生了這個意外,他這個當哥哥的,不知道得多愧疚不安。
沈眠一手抱着章長甯,一手将章長叙拉近,“好了,現在都沒事了,以後小甯不準再調皮,你們兩個當哥哥的,也要更照顧他,知道了嗎?”
章長風率先點頭。
章長叙深呼一口氣,認真點頭,“知道了。”
章長甯伸出左手,努力去勾了勾章長叙的指尖,“二哥。”
章長叙這次沒拒絕,反倒心有餘悸地抓緊了他的指尖,認真表示,“二哥錯了,以後不會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