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禾自然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她想不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而湧上心頭的,更多還是傷心和失望。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曉陽不惜對她說謊,也要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下去遊泳?
明明曉陽昨天還親口對她說,自己最讨厭的就是和水有關的東西。
她吸着鼻子打字。
【那幾個和曉陽一起出事的學生,是她的好朋友嗎?】
【不是】
舒任回複得很快,林語禾看着上面确定的答案,心裡更加茫然。
她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就是那些人和曉陽關系極好,才會一起冒着風險跑去江邊野泳,最後出了意外。
可舒任卻否認了這一點。
就在林語禾怔怔出神的時候,備忘錄卻出現了新的留言。
【關野和傅昭,這兩個人的名字你有沒有印象?】
關野……傅昭?林語禾腦海裡努力回憶了一會兒,結論是否,又反問舒任這兩人是誰,過了一會兒,舒任那邊來了回信。
【卷宗陳述,兩人與姜曉陽是朋友。】
【他們沒有去嗎?】
【沒有】
林語禾看着這句話,怔了怔,曉陽去了,這兩個人卻沒有去……她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也許他們對這件事壓根就不知情。
那有沒有可能,她可以去求助這兩個人!
盡管對這兩個人一無所知,但林語禾對自己現在的交際能力很有信心,至少……至少和對方搭上話沒問題!
實話說,就算是有問題她也顧不上了。
未來沒有更改,她現在每時每刻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明明事情眼見着柳暗花明,卻轉眼間就山窮水盡,跟過山車一樣的體驗,讓自認“改變世界并不難”的林語禾,自信心下降了許多。
【我想去找他們,你知道在哪兒可以找到他們嗎?】
……
10月5日,距離溺亡案倒計時3天。
林語禾一連好幾天都是清早出門,今天常女士說什麼也押着她在凳子上,硬是把那碗“母愛滿滿”的紅糖荷包蛋給喝了,才放她出門。
高情商地說,常女士的手藝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說直白點,她媽做出來的荷包蛋拿給母雞看,母雞都要搖頭說它生不出來這麼難吃的蛋。
林語禾背着挎包,今天她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要拜托曉陽的兩個好友,和她一起勸說曉陽不要去以身犯險。
直到現在她也不理解曉陽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姜家的模樣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有一瞬間,林語禾腦海裡隐約浮起了“姜國棟”三個字。
但她很快搖搖頭,把這些胡思亂想按在了内心深處,現在重點是要找到那兩個人,和他們談談曉陽的事情。
林語禾下了公交車,車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她看向手機上的第一個地址。
地址是舒任給她的,信息來源是這場溺亡案的卷宗,對舒任的話,林語禾完全信任,帶着這份地址,她就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尋人之旅。
隻是沿江公園74号,這個位置怎麼看怎麼眼熟?
她攥着手機往前走,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燈箱,寫的卻不是家常小炒,而是米粉米線面條。
還沒到中午飯的點,這家家常炒菜館,搖身一變又變成了早餐粉面店。
這在宣城其實并不罕見,這座小城的人口并不如大城市那麼多,一家做夜宵的店都會在早上推着小車出來賣包子油條,炒菜店兼職賣賣米粉面條,也是尋常。
隻是林語禾沒想到,裡面正忙前忙後的那個少年,竟然就是曉陽的好友之一。
傅昭。
明明昨天她和曉陽來這裡吃飯,他表現得就像是完全不認識曉陽一樣……不對,林語禾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難道那瓶汽水,是傅昭自己送的?
她看了眼頭頂的太陽,踟蹰了一下,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進了店裡。
國慶是餐飲業最忙碌的時候,更不要說這會兒時間不早不晚,十點半,有人把粉面當早飯,有人當午飯,總之所有桌子上都坐得滿滿當當。
大多數還是與人拼桌,幸好粉面不比點菜那麼麻煩,人們來得快,走得也快,林語禾瞅着一個空檔,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傅昭很快迎了上來,他似乎并沒有認出她就是昨天和曉陽一起的人,也或許是因為太忙,他一邊手腳利落地收拾桌上的殘餘,一邊問。
“歡迎光臨,要點些什麼?”
林語禾為難地看了眼牆上的招牌,價格倒是都不貴,宣城普通小店的消費标準,但問題是……她一點也不餓。
早上出門之前那頓荷包蛋比她想象中還噎人,常女士還唯恐女兒挨餓,恨不得鋪在下頭的紅糖水裡加滿紅棗核桃,滋味先不提,哪怕坐了好一陣公交車,也還是在她胃裡晃蕩。
非常實在地撐。
但她要想和傅昭搭上話,似乎也隻能在店裡這一個機會了,林語禾眼神遊移半天,隻能“高子裡拔矮個”,選了個看上去份量最不多的——
“要一碗素小面。”
“好嘞。”
傅昭三兩下就把桌子收拾得幹幹淨淨,記着她點的東西去後廚轉述。
掌廚的廚師似乎是他舅舅,脾氣聽上去不太好,後廚那邊沒多久就傳來廚具乒裡乓啷的聲音,林語禾收回視線,看向了那個眼鏡少年單薄的背影。
舒任告訴她,傅昭很小的時候,他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之後他就一直寄居在舅舅和舅媽家裡。
這個小店,無疑就是他舅舅家的生意,傅昭在這裡幫工看上去是家常便飯,無論是打掃還是點單上菜,他每一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隻是店裡實在是太忙了,這頭傅昭剛把她的素小面端上來,又馬不停蹄地去給另一桌擦桌子,點單。
時不時還有人叫他開瓶汽水或是啤酒,傅昭也一一應下,整個人像是分了三頭六臂,抽陀螺似的忙個不停。
哪怕是十月微涼的天氣,他身上的襯衫也已經是濕透了又幹,幹了又濕,眼鏡上起了霧,也隻能匆匆忙忙用衣角擦一擦,又投入新一輪的忙碌中。
林語禾伸手在筷筒裡拿了雙筷子,碗離她有些遠,她伸手往自己這邊推了推,被碗壁的溫度給燙了個猝不及防。
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