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藜沒再說什麼,自顧自吃自己的晚飯,中途看宋京墨一直看她,她還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桃酥遞過去,“要吃嗎?”
宋京墨怔了一怔,連忙搖了搖頭,“你吃吧,我不餓……”
晏藜垂眼,把袋子放回腿上,繼續看那幾個鬥蛐蛐兒的小孩兒。
“你家在這附近嗎?”
“不是,我過來打籃球的。但是我那幫朋友沒湊齊,我就瞎逛呗。”
“…………”氣氛凝滞下來,良久的沉默。
宋京墨先沉不住氣了,“那個、問你個問題呗?”
“問。”
“……你怎麼不怕我,你不讨厭我嗎?我還以為你和學校裡那些好學生一樣,他們個個都看我不順眼。每次周一我站上升旗台念檢讨,下面就一堆私底下罵我是攪屎棍的人……”
晏藜“噗嗤”一聲笑出來,“這話,我可沒說過。說你是攪屎棍,那說的人成什麼了。我不樂意說,也不樂意當屎。”
宋京墨被她這句話逗得哭笑不得,“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你真是這麼想的……”
“真的。因為不關我事啊。”女孩兒臉上的笑意斂住,沒看宋京墨,“我自己都過得兵荒馬亂的,哪兒有空去管别人什麼樣呢。”
——因為沒空,所以不怕、不讨厭。他們萍水相逢,過了今天,誰還記得誰呢。
宋京墨看了看晏藜手裡的桃酥。那是在新城區很多孩子都不願意入口的低價零食,就像她身後那個邊角磨損的老舊書包一樣,他好像有點兒明白,這小姑娘怎麼這副模樣了。
她大概過得不怎麼如意。
這樣好的孩子,要是在他們家,那就是被捧到天上去,逢人就誇的。宋京墨想不明白,怎麼晏藜的父母就不珍惜、不好好對她呢?
宋京墨也坐正了身子,正視着前方,順着晏藜的視線,一起看路那邊鬥蛐蛐兒的小孩兒。
“你還不回家嗎?已經很晚了。”晏藜問。
“不回,回去了就得挨罵,少不得還要挨頓打,我媽最近沒在家,沒人護着我。”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能生在宋家,才不會把親子關系搞得這麼緊張難堪呢。晏藜心裡歎了句同人不同命,又沉默了。
“那你呢?你怎麼也不回家?”宋京墨反問一句。
“我沒有家了。”小姑娘輕描淡寫地一句。
宋京墨一聽,瞪大了眼。瞳仁左轉右轉,沒敢轉到晏藜那邊兒去。
沒家了什麼意思?左不過家破人亡,抑或父母離異,最好的情況是小姑娘隻是被趕出家門或者離家出走,才說出這一時的氣話。反正不管哪種情況,宋京墨都沒法兒再問了,他雖然平時愛惹是生非,但他也不是沒眼色的蠢貨。
又呆了一會兒,天已經蒙蒙黑,溫度轉涼。
宋京墨偏頭看向晏藜,少女表情平淡,就這麼個動作,保持了這麼久,一動都不帶動的。
好安靜的女孩兒。宋京墨心裡想着,又覺得她要是他妹妹就好了。這麼讨喜的妹妹放在家裡,他肯定好好養着,等哪天他犯錯了要挨收拾,妹妹擋在身前,他爸肯定就不舍得打了。
宋京墨突然覺得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幾天前,晏藜對他來說還隻是光榮榜上的一張照片,但是忽然,忽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認識了。
這場邂逅最終被一輛停在兩人面前的豪車打破。那是宋家的車,來接宋京墨的。
“要不要去我家住,有很多客房,特别舒服。”宋京墨難得一臉認真,說出口的話雖然唐突,但也真誠。
晏藜第一秒是有些心動地,但還是搖了搖頭——可以但沒必要的事,那就不做。她這輩子握在手裡的東西本就不多,不喜歡再欠别人注定還不了的人情。
對方似乎有一點兒失落,不過還是跟她說了再見上車走了。
宋京墨前腳走,晏藜去摸書包,手伸進去,頓了一下——
再掏出來,是幾張錢。
藏在夾層裡的,不知道哪兒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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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周一這天去的格外早,因為身在新城區,她好不容易奢侈一次,給自己買了想吃的早飯。
她瞧見江卻背着書包從前門進來,垂下了眼睫。
她以前會一直看着他走近,然後餘光看他坐下,再拿書做題。這種微微的情愫算不上喜歡,說喜歡太膚淺又牽強,她頂多是覺得他很好,像凡人欣賞愛護一朵高嶺之花那樣地覺得他好。
但——
“江卻怎麼會喜歡她呢?她倆天差地别。”孫燕這話說出來縱然帶着羞辱,但至少現在看來,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