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維持着手心托住南澈的姿勢,他不敢松開手。
實在是憂心這情緒激動,膽小如鼠的太監一言不合又開磕,再多磕幾下,他的南白尊者佛像就給磕沒了。
手心黏稠濕熱的觸感讓懷安感到不适,他擔心這太監将自己磕成了腦震蕩。
他們安靜幾秒鐘,懷安道:“擡起頭來。”
南澈的肩不明顯的顫了幾下,他從懷安的掌心脫離,擡起一張血痕斑駁的臉,眼睫垂着,視線回避,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講道理,這杯盞是你逼迫我去拿的嗎?”
南澈搖頭。
“這杯盞是我自己拿的對嗎?”
南澈點頭 。
“所以,錯在誰?”
“錯在奴才。”
封建社會害死人,懷安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他不想努力教學了,煩了,毀滅吧。
“朕是天子,朕說錯的是朕,那便錯的是朕,你若是和朕搶着認錯,就是對朕的大不敬,朕随時都能罰你...”
懷安眼睛一眯,壞點子浮現,“你知道朕對你心懷不軌,下次再讓朕發現你忤逆朕,朕就罰你親朕!你應該也不想被朕霸王硬上弓吧?”
懷安,一個沒牽過人類的手,對自己性取向沒有半分摸索的人。
面對攻略對象一個太監,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了上位的人。
但也僅限于口嗨,他絕不會和攻略對象發生什麼,他是要出家做和尚的人,他的身,他的心,都是要歸屬于南白尊者的。
更何況,這具軀體不舉。
柏拉圖好啊,柏拉圖不會被和諧。
南澈低垂着頭,從懷安的角度看,這是一個因為畏懼而絕對溫順的姿态。
但若有人在地上生出一雙眼,便會發覺,這太監的面容是何等的具有侵略性。
非要用鼠類來形容,也該是能咬斷人類白皙脖頸的惡鼠。
這隻惡鼠擡起頭,眼尾的紅色“奴”字襯得他極為可憐,他頂着滿臉的血,瑟縮道,“奴才聽話,皇上給奴才的一切,都是賞賜。”
章程被侍衛叫往禅房時,他正在山後賞紅梅,匆忙幾步回到住處拿了藥箱,章程在心裡嘀咕,這皇上自從病過一遭後,身體愈發的差。
這麼三天兩頭見他,豈不是很快就得去見閻王了?
章程面上挂着得體的假笑,由侍衛引進禅房後,在看見禅房裡的情形,章程險些立刻發信号彈,通知軍營裡的兄弟造反。
這病美人實在歹毒!
蛇蠍心腸!!!
居然能把他家殿下打成這樣!
章程收好面上的表情,“皇上。”
懷安免了章程的禮,“章太醫,煩請您看一下南澈的傷。”
距離近了,章程才看見懷安的掌心也是血,半隻手都好像是被燙傷了,如今已經如同紅色有毒的饅頭般高高腫起,襯着懷安伶仃手腕處殘忍的割傷。
章程與南澈目光相接的刹那,便明白了南澈的意思,他取出藥粉,“皇上燙傷嚴重,若是不及時處理,恐有傷龍體,這太監的額傷不打緊,晚些處理也沒有關系。”
當然有關系!
章程的後槽牙都要被咬碎。
南澈額頭上的傷一看就知道磕得不輕,若不及時處理,腦内淤血殘留,他家殿下就要成為一個大傻子,還談什麼光複前朝!
但!
他家殿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他先救治這沒什麼用的美人花瓶。
不過,章程對他家殿下說的話,素來都是說一不二。
心裡按捺着擔憂,細心給懷安處理好傷口後,繼而幫南澈進行包紮。
白色的紗布每多纏一圈,懷安心中的愧疚就加重一分。
他忘了,若不是南澈讓他喝茶,他的手根本不會被燙傷,天子龍體有恙,放在這個朝代,賤奴便是死上百次,也不足夠償命。
南澈的眼睫垂落陰影,自從小廢物得知自己将要死掉後,整個人都發生了改變。
這便是所謂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嗎?
可惜的是,他現在不想這麻煩精就這樣死掉了,他還沒有玩夠,一切才剛變得有意思起來。
懷安又在大真寺待了幾日,所幸他傷的不是右手,佛經勉強還能抄寫完,隻是平日裡衣食住行不甚方便,尤其是穿古代這極為難穿的衣服。
南澈日日夜夜伺候在懷安身邊,穿衣喂飯這種事情都被南澈包攬。
懷安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這種不好意思很快被鹹魚屬性吞噬,鹹魚能躺着絕對不翻身,所以當他□□坐在浴桶裡,南澈幫他洗澡時,懷安也未曾覺察出半分不妥。
誰讓他們一個不舉,一個被迫閹割。
清水得不能再清水。
山上的熱水澡來之不易,懷安窩在熱水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他趴在浴桶邊緣,打濕的青絲在他光潔的脊背蜿蜒,兩片蝴蝶骨落在恰到好處的位置。
南澈生着繭的手幫懷安擦拭,麻煩精是嬌貴着養大的,皮肉稍稍用些力氣,便能蹭上紅梅一般零星點點的紅。
這是南澈第一次給這麻煩精洗澡。
自從少年時代,南澈從章程那裡弄來藥物讓這惡毒的廢物不舉之後,這廢物再也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寬衣解帶。
麻煩精。
南澈這樣面無表情的想,洗澡還要泡花瓣,嬌氣死得了。
擦洗的過程中,南澈無意撥開花瓣,水下的一切都清晰可見,南澈呆愣三秒鐘,面無表情擡起頭,他的手一抹鼻間的溫熱,熟悉的紅色塗抹在他的指尖。
不過他這次沒有那樣的好運氣,引誘他流鼻血的罪惡果實扭過了頭,看見了他指尖上的罪證。
懷安“嘩啦”從浴桶裡站起來,他握住南澈的手,“你怎麼了?是傷還沒好,鼻子磕壞了嗎?”
濕淋淋的水往下滴,黑色的頭發像無數蠱惑人的小蛇一樣纏繞懷安,白的、粉的、黛青色。
懷安的一切,南澈都一覽無餘,他感覺到血流的更兇了。
南澈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半邊手扶着頭,甕聲甕氣,“可能是傷到了鼻子,這段時間鼻子總是在流血。”
“我自己洗吧,你去找章太醫開一副藥。”
懷安話語中掩不住的擔憂,他并非清純,主要,一個男人會對另一個男人流鼻血這件事情,不在懷安的認知範圍内。
“奴才無事。”
"啪嗒——"
一滴鼻血滴在懷安的柔白的肩頭,血色在白皙裡暈染開,南澈的瞳孔驟縮,一股完全不講道理的燥熱往某處沖去。
南澈将懷安摁着坐進浴桶裡,語速前所未有的快,“奴才認為皇上您說得對,奴才這就去找章太醫看看。”
南澈離開前抹去了懷安肩頭那抹殷紅的血,他逃出禅房。
【愛意值:46%。】
懷安眨眼睛,他撐着下巴若有所思,“攻略對象是被我的關心感動了嗎?”
系統注視着懷安絲綢一般光滑的皮膚,水珠凝結,而後滑落,沒入不可言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