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落了白。
皇後故去,舉國同喪。
這副棺木是南澈親手做,他點綴了許多夜明珠,放了軟枕和厚褥。
懷安嬌氣,長眠之地不能讓他受半點皮肉苦。
朝中大臣勸谏,直言皇後背着謀逆的罪名,不可入皇陵。
章程站在殿下聽得心驚膽戰,他眼睛橫過去,巴不得将那大臣撕爛。
南澈肯接受懷安的死訊已經是萬幸,此時再生出什麼事端,章程怕南澈一個想不開抹了自己脖子。
南澈看了一眼講話的大神,他移開視線,平靜道:“你說得對,朕謀逆,百年之後同樣入不得皇陵。”
滿朝皆跪。
朝臣不知醉春殿走水的真相,更不知坐在龍椅上的帝王此刻的皮囊下是何等的怪物。
懷安依皇後之禮下葬,棺木走過京都,百姓家裡挂上了白,京都一處小破廟也沒能逃過這白。
紙錢灑下來,懷安編了個借口哄乞兒守廟,他則從廟裡溜了出來,混在街道兩側送喪的人群裡。
隻一眼,他看見了南澈。
南澈扶靈,他滿身的白,唯一一處紅是懷安這具身體曾經烙下的“奴”字。
懷安心中酸澀,他分明隻是一個任務者,愛與憎都應和他不染幹系,可他竟也會這般痛苦。
愛恨嗔癡都嘗了個遍。
驟然,南澈的眼睛看過來,懷安倉促低下頭。
系統出言警告,【宿主,你現在還不能被發現,天道說時機還未成熟。】
章程跟在南澈後面,他見南澈頓住腳步,他順着南澈的視線看過去,那裡人群擁擠,并無什麼特别。
這樣一個插曲,轉眼就過。
南澈照常上早朝,處理政務。
朝中大臣見皇後故去,那點心思又活絡起來,開始給南澈的後宮塞人,章程險些以為會血濺當場。
當晚,獻上來的女子就被擡進了後宮,隔日就封妃。
有人開頭後,獻美的人跟着越來越多。
南澈來者不拒,不論男女,不論家室。
唯有一條,不能像皇後。
一七品小官為走捷徑,特意命人尋來的少年。
和懷安的樣貌有着三分相似,他榮華富貴的夢尚未做足,人已經血濺當場,那位小官也被拖出去杖斃。
懷安,成為了宮中的禁忌,連同後位也是。
自那之後獻美的人消停了些,過段時間又開始活絡起來。
短短不過半月,後宮裡前所未有的繁榮,前朝送進兒女的大臣臉上笑開了花,全然不知後宮裡是何等的死寂。
未賜名的宮殿裡,南澈衣衫整齊,地上的女子跪着,她名喚陸雪,臉上盡數驚恐。
“怎麼,想争寵,連這點事情都無法替朕做到嗎?”
“求皇上饒恕臣妾,臣妾一時鬼迷心竅,求皇上放臣妾出宮,臣妾願意永生永世不再踏入京都半步!”
皇上...皇上根本就是個瘋子!
他竟然要求自己殺了他!
她的家族将她送入這皇宮,她已經做好萬劫不複的準備,但從未想...皇帝空有一副好皮囊,皮囊之下已經是爛透的惡鬼。
南澈撐着額頭,他黑眸寂靜,“朕記得你有一個三歲的弟弟,既然你做不到殺了我,那就讓他替我去死。”
“不要——”
白刀子捅入皮肉,陸雪失聲尖叫,好多好多的血,她真的殺人了...
南澈睫羽垂下些許,他慢條斯理的拔下刀子,死亡的感覺一點點将他包裹,靈魂和軀體都被碾碎,像一灘死水不再擁有回應,而後,緩慢複蘇。
他死不掉。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自己殺不死,别人也殺不死的惡心怪物。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後宮裡每日裡在上演,雖對這結果心知肚明,南澈止不住失望。
昏迷的陸雪被拖走,次日升了位分。
宮裡的婢子稱道娘娘好福氣,陸雪死死攥住賞賜的珠寶玉石,她深吸氣,平複好心情,盛裝打扮去給南澈請安。
南澈被刺傷了心髒,宮中禦醫卻說皇上積勞成疾,修養一段時間即可。
陸雪隔着簾與南澈黑色的眼珠對視,隔日,陸雪挑了把最鋒利的刀出現在無名殿裡。
而殿裡的人對她露出了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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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懷安照常在念佛經,腦海中沉寂許久的聲音道:“你可以去見他了。”
懷安手中的佛珠斷了。
他輕聲道,“我恨你們,更恨我自己,我們都是殺人兇手。”
菩提樹下白雪團子不理解,【沒有人會不想成為神,我們是在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