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另一頭的何皎突然叫起來：“烏兄！烏兄！”

烏霜落冷眼看他。

何皎視若無睹，接着叫嚷：“你手上的牙印怎麼回事！”

季驚鴻神色一僵，悄悄低下了頭。

“手腕是命竅啊，這誰傷的？”

烏霜落盯了那處牙印半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觑了眼身旁之人：“狗咬的。”

盡管依然冷着臉，但周身環繞的那股冷氣卻是散了。

何皎納悶：“這兒有狗嗎？我怎麼沒見到？”

“不在這兒，在無涯峰。”烏霜落淡聲道，“沖進我房裡咬的。”

“是靈犬吧，這麼兇。”何皎嘟囔，“下回得小心點啊。”

季驚鴻頭都快低埋到桌子裡面去了，耳垂像染了胭脂，白中透粉，煞是漂亮。

烏霜落悄無聲息地盯着他彌上粉紅的後頸，唇角微微勾起，方才莫名湧上的氣郁散得無蹤無影。

不多時，團隊賽結束，至此大選正式落幕。

白鶴劃過閑雲，尾端流光溢彩，宛若神迹。衆人不自覺遠望，卻見葉茜乘鶴而行，衣若橙霞，手執長卷，動作間英氣潇灑。

衆人心髒加快跳動，有人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問心宗慣例，大選結束後即刻公布結果，毫無疑問，葉茜手中那展長卷上寫的必然是入選名單了。

何皎深深吸了口氣：“我、我有點緊張。”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處，面色蒼白，仿佛随時要暈倒。

季驚鴻觑他一眼：“你都求過季朗了還擔心什麼，不信他？”

“怎麼可能！”何皎立刻反駁，随即聲音又弱下去，“但凡事有萬一嘛，誰也說不好的，萬一我就剛好這麼倒黴沒擠進去，那豈不是……”

這個關頭，葉茜已輕盈立于高台之上，長袖一揮，那散着金光的長卷便飛速延長展于半空，上方密密麻麻的文字也順着變大。

何皎話音未落，便被長卷上金燦燦的字晃瞎了眼。或許人總是對自己名字有種特殊的感召力，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緊張，便一眼瞅見了排在中間的“何皎”二字。

于是那些又虛又慌的話便被卡在了喉嚨裡，何皎死死盯着那兩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竟有些不敢認。

“上名單者，便是最終入選之衆，可進外峰，屆時會有我派弟子對諸位進行接應，我僅代表問心宗歡迎各位的加入。”葉茜冷靜道，“分數與排名皆刻于蒼石，公示三日，公示期間，若有疑義，可随時傳信于我。”

說完這些話，她肩膀微微下塌，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像個真正的溫柔大師姐一樣，對這群新弟子露出第一個笑：“恭喜諸位。”

何皎使勁攥着季驚鴻衣袖，雙眼瞪若銅鈴：“無雙無雙！那個那個，中間那個！啊啊啊啊！”

“看到了。”季驚鴻一臉輕松，“見到季朗指日可待啊。”

他起初還一身雞皮疙瘩，現在倒是接受良好，還開興緻高昂地開自己的玩笑逗小朋友。

“梅梓也進了！”何皎雙目放光。

梅梓雙頰粉紅，有些羞赫道：“我運氣還不錯。”

她名次位于中前方，幾乎貼近四十，又豈是一個運氣不錯能概括的。

何皎興奮過後又一頓：“對了無雙，你和烏兄……”

季驚鴻擡擡下巴：“喏，後面呢。”

也不知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主角光環加成，他和烏霜落竟正好擠進了最後兩個名額，他倒數第二，烏霜落倒數第一。

但說實在的，烏霜落壓根就沒注意那邊，他目光自始至終都放在季驚鴻被扯住的袖上，黑瞳仿若寒池裡化開的墨。直到季驚鴻說了這句話，他才勉為其難移開眼，匆匆一瞥那長卷，面色閃過一絲不愉。

“進了就好進了就好！”何皎大大松了口氣，“大選排名而已，第一名和最後一名一樣，别想太多，咱們回頭趕上去。”

季驚鴻被他這番話逗笑：“你敢不敢把這話說給羅姑娘聽？”

個人團體雙第一，總分排名的桂冠非羅姗莫屬。

何皎嘿嘿一笑，正待說話，一旁的烏霜落卻忍無可忍，一把拽過季驚鴻右腕往身後拉，扯得人一個踉跄。

何皎被迫松開季驚鴻衣袖，面露茫然：“烏兄，你這是……”

烏霜落冷着臉，周身散着股陰郁的氣息，像是冬日冷霜，悄無聲息地将空氣凍結。

季驚鴻同樣莫名其妙：“怎麼啦？”

烏霜落垂着眼沒有說話。

這是一股很莫名的情緒，像是來自遙遠的百年前，隸屬身體本能，連心髒都為之共振。

可百年來他都身處九幽，根本不認識季驚鴻。

沉默半晌，烏霜落也不過冷着臉吐出兩個字。

“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