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冷笑:“你一個殿下豢養的男寵,還需咱家教你如何稱呼主子?”
“……”
平地一聲雷,季驚鴻當場石化。
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開口:“你、你說我是男、男……”
後兩個字他怎麼也吐不出口,光是想一想,臉便已紅了個徹底。
難以置信!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昨夜明明是烏霜落動的手,憑什麼到頭來他成了金枝玉葉的太子,自己就落得如此下場?!
這夢幽姬黑白不分!
“夠了。”
正僵持着,烏霜落突然開口,面色說不清是生氣還是愉悅。那太監趕緊誠惶誠恐地退到一邊,将宮道讓出來,同時扯着尖銳的嗓子大喊:“太子殿下到——”
侍衛長端正地向烏霜落行了個禮:“兩位請随我來,其餘生死局會的人都已到了。”
他言語動作恭敬,目光卻有種格格不入的冷淡,仿佛在看兩個死刑犯。天色已暗,燈籠紅光鋪落在朱紅宮牆,莫名顯得悲壯。三人方才踏入宮道,背後的獸頭大門便轟然閉合,咔哒落鎖。
侍衛長走在最前邊,烏霜落與季驚鴻并排跟在後頭,一路盡是沉默。轉過拐角,是一幢通天高塔,塔身雕刻神秘獸頭花紋,古樸陳舊。
“生死局會”這詞聽着熟悉,季驚鴻方才便在沉思,眼下總算從冗雜的記憶堆裡探出了源頭。
傳聞海天大陸尚未成型時,此地名為中原。中原有古國甯安,盛行一傳統習俗。每當國家發生重大疑案時,涉案人員可自薦調查始末,查詢真兇,真兇認定交予甯安秘寶懸刀座。若查案失敗或超時未果,則斬立決。
因局會一經開啟便無法退出,短時定生死,故而命名生死局會。
早聞夢幽姬壽命堪比神龜,今日才有幸得見。
古塔高聳,大門卻窄小,從外面隻能看見黑漆漆的一團。
侍衛長徑直走了進去,季驚鴻偷偷扯了扯烏霜落衣服,想将生死局會的事說與他。後者會意,放慢腳步,不知不覺便與那侍衛長拉開了距離。
季驚鴻一面謹慎地盯着前頭,一面三言兩語将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萬幸那侍衛長并未搭理他們,隻自顧自在前頭帶路。
沒走多久,侍衛長帶着他們行至一扇門前,側身退到一邊:“殿下,請。”
這是一間古舊的老屋,壁上點着雕燭燈,焰色閃動,将屋子照得忽明忽滅。進來後,兩人才發覺屋内早已坐滿了人,剩下那兩個空位置,估摸着便是留給他們的了。
季驚鴻粗略一數,除卻侍衛長與他和烏霜落,這裡頭總計五人,包括方才宮門前碰見的傀儡師與傀儡。
他還未細細觀察,忽聽有人冷哼。
“兩位好大的架子,偏叫這麼多人等你們。”
說話女子位左三,金紋勁衣,袖口緊束,鬓邊三枚玉質圓钗為飾,輕便不失華貴,怒容偏顯嬌俏風情。
烏霜落當然不會搭理她,随意往椅背一靠,君王風範盡顯。
“也對,殿下金枝玉葉,谪仙降世,再不濟也還有皇後娘娘撐腰。”那女子更為陰陽怪氣,“等您是咱們的榮幸。”
烏霜落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是坐他右面的素衣女子柔柔開口:“淑妃妹妹何必咄咄逼人,眼下殺害陛下的兇手尚未尋到,個人恩怨何不放一放?”
“姓甯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淑妃砰地一拍桌,“靠着張狐媚子臉當上皇後有什麼了不起,昨日數你和陛下待的時間最長,你身上的嫌疑可洗不清!”
甯皇後柳眉輕蹙,我見猶憐:“妹妹為何說這話引人誤會,祈福當日諸位都在别院,真論起來,咱們誰也不清白。”
前情尚不清楚,這兩人卻直接撕起來了,季驚鴻驚呆了,一句話不敢多說。
但他不出聲不代表别人不出聲,那傀儡師饒有興緻地看了半晌,總算忍不住拍桌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多罵幾句多罵幾句!哈哈哈哈,思梧,你看有不有趣?”
他一邊嘻嘻哈哈地笑一邊鼓掌,雙腳歡快地踏着地面,半個身子滑下椅子,狀若癫狂。盡管隔着面具,但依舊聽得人牙癢癢。
那名為“思梧”的傀儡仍是一副闆正樣,小心地将他扶起:“主人開心便好。”
淑妃刷地起身對他怒目而視,可尚未說話,門外卻又進一人,好巧不巧,正是那位侍衛長。
他徑直行至台前,将後方黑布猛地一拉,一樣被紅布遮擋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不知為何,方才還嚣張跋扈的淑妃一望見那東西突然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坐回去了。
侍衛長沉聲道:昨夜陛下于祈天山莊的萬福宮遇害,兇手藏于諸位之間。今日子時啟,各位可在山莊随意走動,查找線索。通天塔局會每一個時辰召開一回,供各位交換信息,鐘聲為令,屆時望諸位于此地集結。”
“明日日升時,各位需推出一名兇手,交予懸刀座審判。若為兇手,刀落,諸位得自由,反之,所有人斬立決。”
說罷,他往旁退開一步,面帶恭敬:“祭祀大人,勞煩您掀開紅布。”
被他叫到的那位祭祀薄紗裹身,流蘇遮面,手腳挂滿了銀鈴,動作間卻不見一點鈴音。她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眼下也不過安靜地起身,利落扯開紅布。
淑妃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陰陽怪氣道:“扔布的動作倒是快。”
懸刀座判是非,維公正。椅如其名,下方銀鍊恰能卡住脖頸,一刀緻命。
“生死局啟,落子無悔。”侍衛長做了個“請”的手勢,“子時啟,祝各位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