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季驚鴻羞憤欲死,一心想終止這個話題,“我知道,不用你教!”
這當然是假話,早些年他被單長風管着不敢多看,後來他沉迷清修失去了這方面的欲望,壓根就沒聽過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法,更别提親眼所見了。
“哦?”烏霜落饒有興緻道,“喜歡哪樣?”
季驚鴻匆匆瞥了眼小櫃,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裡也就根圓頭蠟燭還算順眼。他心道都是刑具有什麼喜不喜歡的,嘴上卻含糊說:“那個吧。”
“倒有點出乎意料。”烏霜落拿起那蠟燭端詳須臾,目光意味不明地探過來,“你受得住?”
季驚鴻莫名其妙:“這有什麼。”
對方勾了勾唇角,着手将東西放回。季驚鴻趕緊搶過那些見不得人的書物,啪一下全塞入小櫃。
幹完這一切,他匆匆攥着烏霜落就走:“好了!這事到此為止,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烏霜落大發慈悲地沒有拆穿他通紅的面頰。
許是方才鬧得太離譜,季驚鴻後背都沁出了一層薄汗。他三兩步湊到旁邊推開窗,嘎吱一聲,即刻有涼風灌入,因羞赫而泛紅的臉頰總算降了點溫。
祈天山莊地處偏遠,夜景極好。從此處望見的月亮皎潔明亮,仿若銀盤,周邊小星環繞,熠熠生輝。
季驚鴻盯着夜空發愣,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不斷沖撞。一會兒想到四歲那年黑水盈滿的大缸,一會兒想到及冠那年從永夜山出來時衆人排山倒海的歡呼,一會兒又想到亭山小宴孔雀開屏的劍舞,最後停在了九英苦口婆心的那句“驚鴻,殺了他”。
殺了烏霜落?
他怎麼舍得。
記憶的閘門倏然閉合,耳邊唯餘風聲嗚嗚。季驚鴻一邊預估着下回與九英的見面時間,一邊微微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正是這一下,他卻恍然望見,方才窗邊的草地裡有什麼東西閃了閃。
季驚鴻心下發疑,手一撐便利落翻了出去。
草地柔軟,他動作很輕,沒發出一點聲音。偏偏某人就跟腦袋後長了眼睛似的,一個眨眼便移了過來。
烏霜落立在窗前:“你做什麼。”
“這有東西!”季驚鴻毫不嫌髒地伏下身,臉都快埋到地底,剩一雙杏眸明明如燦,“你快來看!”
剛下過雨,草地濕潤泥濘,烏霜落眉峰微蹙,似是不願。
季驚鴻催促:“快來呀!”
聲落,白衣男子破開窗,輕飄飄落到地上,宛若浮塵潔羽。
泥水沾到衣角,頃刻将其染得髒污,烏霜落耐着性子:“何事。”
“你看!”季驚鴻指着前邊,“那個會不會是毒藥?”
叢間蔭蔽,即便借着月色,也隻能隐隐望見一個黑瓷小碗。裡頭是空的,粘稠的藥渣粘在碗底,已然凝成了塊。
季驚鴻問:“你會藥術嗎?”
烏霜落冷臉:“不會。”
“我也不會。”季驚鴻歎氣道,“可惜梅梓不在——先包起來吧。”
說罷,他腰間鳳吟出鞘一寸,刺啦聲響,赤紅衣角便輕飄飄落在了掌心。
季驚鴻往前挪了幾步,正欲徒手抓那黑瓷小碗。然而指尖方才伸出,紅布便被奪了去,緊随兩個字沉沉敲了下來。
“别動。”
烏霜落蹲身,紅布一覆,瓷碗一倒,三兩下便收拾完畢。離得近了,鼻尖鑽入一股腥苦,烏霜落動作微頓,反手将其藏入袖口,全然不顧白衣粘泥。
他說别動季驚鴻就真的沒動,乖乖巧巧地蹲在地上像一顆蘑菇。
蘑菇笑眯眯道:“可以動了嗎?”
烏霜落俯身,擡手抹掉他臉上不知何時沾到的泥:“可以。”
手是涼的,季驚鴻臉上卻莫名發起燙來。他睫毛顫了顫,突然躍身翻窗而過:“那個,來這邊看吧,裡面亮一點。”
層層疊疊的紅布被重新打開,燈光下,兩人總算将藥渣看清——褐中帶黃,似為顆粒狀,被碾得細碎。
季驚鴻方才湊近一點又跳開:“什麼味道,好難聞!”
又腥又臭,還帶着一絲甜,像是雨天蚯蚓腐爛的屍體。
他擰着眉,一邊疾步往後撤,一邊偷偷湊近烏霜落,吸了兩口冷香才感覺好上一些。
“這是毒藥吧?這絕對就是毒藥吧?”季驚鴻抱怨,“連碗帶藥扔到草地裡,也虧他想得出來。”
窗外草葉茂盛層層遮蔽,加之天黑時間緊,确實不易被發現,也顯得投藥人匆忙之下的心虛。
“這事到底誰幹的,缺德。”
烏霜落着手将藥渣重新包起來:“試試。”
“嗯?你要怎麼試?”季驚鴻探出腦袋,“要我幫忙嗎?”
一刻鐘後,季驚鴻就明白了“試法”。
流蘇簾被擡起又放下,如珠落玉盤叮咚作響。烏霜落走在前邊,擡步間毫無聲息。
季驚鴻緊随其後,小心捧着一樣纖繩包紮的物什:“這個味道他們真的會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