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驚鴻道:“娘娘懂藥理?”
這粉末是他們用術法調出來的,除了無毒,和那藥渣一模一樣。
甯皇後自持身份,并不理他,隻是沉聲道:“方才本宮便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未曾想是從這兒散出,落落,你如實回答本宮,這糕點從何而來?”
烏霜落許久不答,甯皇後臉色一黑,為撿回面子不得不轉而向季驚鴻:“你說。”
她眉端微蹙,似為隐忍似為不耐,不滿又厭惡。
季驚鴻被那眼神盯得有些委屈,但細細一想又覺理解,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皇後樂意看自己兒子有龍陽之好的。
他正要說話,烏霜落卻道:“兒臣前些日子差人做的。”
“人在哪兒?”
“不在此處。”
甯皇後沉默須臾:“你想吃往後還有機會,這糕點本宮幫你處理了。”
烏霜落淡聲道:“不必勞煩母後。”
季驚鴻收到暗示,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點心搶了回來,任對方如何瞪他都裝作沒看見。
指尖粘上的那點瑣屑被重重揉碎,甯皇後怫然作色,盯着季驚鴻的目光幾乎算得上憎惡。
烏霜落不動聲色地擋在他面前:“母後若無其他事,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便側身邁向另一條路,與人分道揚镳。
“逆子!站住!”粉飾的太平被打碎,甯皇後勃然大怒,“那個賤人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讓你到現在都帶着他!”
季驚鴻心道怎麼每回挨罵的都是我,擡頭一看,卻見某位太子殿下腳步不停,臉色似乎不怎麼愉悅。
他哪裡敢說話,縮着腦袋不聲不響,許久才猶豫着開口:“那個……”
對方立刻看向他,季驚鴻被這視線一盯,竟然卡了一下。
烏霜落道:“什麼?”
季驚鴻慢吞吞道:“咱們還試嗎?”
要是按他們原先的計劃,第一個懷疑對象已經出現了。
甯皇後如此信誓旦旦,又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将點心銷毀,任誰都不相信她與這件事無關。
烏霜落瞥他一眼:“你懷疑她?”
“有點。”季驚鴻誠實道,“不過在沒弄清楚其他人的态度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但這不符合邏輯啊,夢幽姬造的幻境還會有破綻嗎?”季驚鴻擰眉道,“生死局會規定,任務失敗所有人都得死,若真如此,真兇豈非無論如何都活不了?他圖什麼?圖多拉幾個墊背的?什麼仇什麼怨,至于置人于死地嗎?”
烏霜落垂眼道:“幻境并非真實。”
季驚鴻一愣,随即輕輕“啊”了一下。
“也對,他們無所謂生死。”
其實事情很簡單,隻是他想岔了。
幻境就是夢幽姬搭的戲台,所有人不過是裡頭的戲角,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阻止外來者尋覓真相,破除迷局。
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中,烏霜落是他唯一的真實。
過了甯皇後那關,試驗還得繼續。淑妃不在屋中,兩人便順路摸到了木傀那兒。
說實話,這麼多人裡頭,季驚鴻獨獨不想見他。這人一心對烏霜落圖謀不軌,張口閉口“睡過了嗎”“爽不爽”,鬼知道他一會兒還會說出什麼驚天之語。
木傀居處名為傀師所,房前暗色玫瑰纏繞,荊棘張牙舞爪,夜色中更顯陰森恐怖,很難想象他居然會喜歡這種風調。季驚鴻蹲在門前的階梯上扮蘑菇,無所事事地撕着玫瑰葉子,絕口不提要敲門。
烏霜落沒拆穿他那點心思:“在這等我。”
季驚鴻刷一下竄起來:“不行!”
說罷,仿佛感覺自己太急,他又掩飾性地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一起去。”
開什麼玩笑,那木傀對烏霜落虎視眈眈,讓兩人湊一個屋子還得了?!
烏霜落似是笑了一下,沖前邊擡擡下巴,示意人去敲門。
季驚鴻認命地上前。
不出意料,來開門的果真是那個名為思梧的傀儡。見到門外之人的那刻,他視線沒有絲毫停留,往後盯住了烏霜落。
季驚鴻毫不猶豫,一個右撤擋住他的目光。
思梧冷冷看向他。
正僵持着,屋内突然傳出個甜膩膩的聲音:“思梧,是誰呀?”
思梧立刻斂了目光,恭敬回道:“主人,太子殿下來了。”
裡頭那人嗔怪:“那還等什麼,快讓太子哥哥進來呀!”
思梧側身:“殿下,請。”
烏霜落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一言不發地進屋。季驚鴻頂着思梧要殺人的目光,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屋内的風格與外頭相差無幾,清一色的暗黑調,牆邊還挂着數顆骷髅頭,也不知是什麼惡趣味。正中央擺了張九尺長的楠木床,木傀墨發披散,半手支額,身披月綢亵衣。盡管臉被遮得嚴嚴實實,卻不難感受到面具後熱絡如火的目光。
“太子哥哥,你是想好了要和我試試嗎?”木傀眨着眼睛撒嬌,“我随時可以開始的。”
“他不試。”季驚鴻搶着開口,“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你怎麼知道?”
季驚鴻少見地有些煩躁:“我家主人不喜歡你。”
“哦?是嗎?”木傀驚訝道,“那你們來做什麼呢?”
這一問反倒讓季驚鴻卡了殼,他下意識瞥了眼烏霜落。
“你手上拎的是什麼呀?點心嗎?”木傀笑眯眯道,“誰做的?給我的嗎?”
先前的煩躁像被針紮的氣球,呲地癟了下去,轉而替換成濃濃的無力感。盡管極為不願,但他不得不妥協:“殿下做了點心,想請人品嘗。”
“生死局會之下還有心思做糕點。”木傀彎着眼睛,“不愧是太子哥哥,如此處變不驚。”
季驚鴻不耐:“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