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屋兩人仍在颠鸾倒鳳,季驚鴻汗毛倒數,冷汗順着後脖頸流下來,幾乎驚懼地偏頭看向烏霜落。
一模一樣的兩張臉,面容、體型、神情毫無差别。恍惚間他竟分不清真假,仿若置身夢端。
烏霜落察覺到不對勁,迅速擺脫掣肘要往裡看。季驚鴻仿若被驚雷劈下,連忙阻止。兩人你來我往地過了幾招,總算驚動了裡頭的思梧。
他喘着粗氣,目光卻陡然一凝。一手輕飄飄往木傀肩上一拍,木傀便不動了,一手急速往門邊一揚,堅韌的傀絲祭出,如遊走銀蛇般直搗命門!
那傀絲雪亮纖細,肉眼根本不易覺察。烏霜落當機立斷,猛地在季驚鴻肩上推了一把。對方順勢後倒,行動間長風帶起,門掩開一半。
烏霜落趁機側目,屋内情況一覽無餘,視線下移,最終停在地面某處。
季驚鴻方才站穩身子,思梧已然披衣起身。他一手攏袍,長發全散,側臉精緻宛若刀削,眸瞳染上血戾。他擡手,數十根傀絲速若疾光閃電,眨眼的瞬間便已近至眼前!
烏霜落早已在方才便退了身,沒讓他望見自己正臉。眼下他腳下一蹬飛奔而起,一把摟過季驚鴻滾落在地,傀絲擦着身而過,割破衣袖,削鐵如泥。
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季驚鴻反倒冷靜下來了。他視線死盯着前方,思緒如長蛇,電光火石間便在腦海中滾了個透徹。
他們能不能打過思梧?能。
思梧死了對時局會不會有影響?影響不大。
他們見到了這樣大的秘密,能不能魚死網破徹底攤牌?說實話,也不是不行。
但倘若如此,他這輩子别想知道原身的真實身份!
思梧不能死,也決不能讓他知道他們是誰!
跑!
季驚鴻一個鯉魚打挺飛身上梁,烏霜落晚他一步,替他擋了第三輪襲擊。
黑夜中視線會遲鈍些許,但也能助人遮擋身形。身後之人步步緊逼,傀絲一輪接一輪擲出,疾風驟雨永不停歇,沒人說話,唯餘衣袍被割斷時的淩厲破風。
這種時候,暴露靈流便意味着暴露身份。不能攻擊隻能防禦,這樣下去何時是盡頭!
山莊不大殿宇不多,被發現隻是時間問題。
夜風呼嘯,滾燙從心髒延及全身。不必言明,兩人對視一眼,便讀懂了對方所想。
檐宇錯落,相交之時,兩道黑影騰空躍起,同一時刻,鳳吟與千秋驟然出鞘。冰與火、冷與熱雜然相融,混着野外嗚嗚的涼風,帶着兩人天涯共逃。
腳步聲漸漸遠了,身後不斷的傀絲攻擊也總算偃旗息鼓。思梧跑得再快,也快不過以禦人聞名的長劍。
為防萬一,兩人悄無聲息地在半空徘徊許久才落地,好巧不巧落于太子居住的永承宮。此屋分三間室,右室朝南為尊,是太子寝居,最為寬廣,中室會賓客,左室最次,是供太子殿下的貼身寵眷——也就是季驚鴻住的。
夜深露潮,季驚鴻方才兜過一圈,臉上沾了不少水汽。他沒去擦,腦中不斷揮斥着方才那個畫面,半茫然半驚悚,走路搖搖晃晃,整個人宛若靈魂出竅。
烏霜落微垂視線:“這劍不錯,叫什麼?”
“鳳……”季驚鴻下意識答道,“封後取出沒多久,尚未取名。”
烏霜落道:“為何不取?”
“沒想到合适的……”季驚鴻胡亂應了,突然抓住烏霜落衣袖,“怎麼、怎麼會這樣,他到底……他想幹什麼,怎麼可能……”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身側之人,哪知剛望見那張側臉,腦海中便蹦出對方身在床笫的畫面——後背精壯,肌肉緊實,錯綜疤痕宛若刀削,動作迅猛狠戾,汗液順着喉結淌落,帶着赤條條的野性,性感又危險。
季驚鴻很少會怕什麼東西,即便有也不會表露出來,花滿堂與他相識百餘年,尚且不知他懼水。
但就是方才那一眼,卻讓他心生懼意,頭皮發麻。對方如此強勢健碩,箍人的雙臂宛若銅牆。在絕對力量的壓制下,任何人都隻能淪為待宰的羔羊。
“幻境中,什麼都有可能。”烏霜落瞟他一眼,“你在怕什麼?”
季驚鴻趕緊道:“沒有!”
“怕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烏霜落無甚情緒道,“還是……”
還是後接的可能太多了,季驚鴻沒讓他說下去:“我隻是覺得,太……”
太像了,真假難辨。
“哪裡像了。”說話間兩人剛巧行至門前,推門時,烏霜落似乎輕笑了一下,“我不會和别人上床。”
季驚鴻不敢深想這個“别人”是什麼意思,也沒打算多問,隻是道:“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平白無故搞個和你一樣的臉放身邊不瘆得慌嗎,還做出……難不成要搞什麼祭祀儀式?但我們剛來幻境沒多久,他們能和你結什麼深仇大恨……”
烏霜落輕飄飄道:“你出戲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季驚鴻驟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