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搬進來了,這許多的東西,可别把這屋子堆得沒地兒站。”王夫人說道,眼神瞟向賈母,“老太太院子裡少不了伺候的人,各自的丫鬟嬷嬷就把東西帶回去了再過來伺候就是。”
賈母将眼神從信封拔出來一霎,往屋子裡掃了一眼,便重新低下頭,“就照你說的辦吧。”
“還是弟妹考慮得周到。”邢夫人笑贊了一聲,對王善保家的道,“拿着禮單,将每個主子的東西一一分好了再交托出去,可萬萬不能弄錯了!”
“太太放心,必不會有錯漏。”王善保家的連聲保證。
“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邢夫人笑道。
王善保家的臉上立時爬滿了笑容,招呼着各位主子的親信們出門做交接。
王夫人看着一行人出去,笑着問邢夫人,“琏兒夫妻第一趟出門,可有給你們捎了信回來?”
“總算他還有點良心,給老爺寫了一封信讓昭兒帶回來。”邢夫人撇撇嘴,嫌棄道,“就是信裡寫了一路上見的稀奇物事,竟沒給老爺帶回來半點!”
“果真兒子就是不比女兒貼心。看看咱們姑太太,親親熱熱地給母親寫了信,一大家子人一個不落都有禮物收,真真是比不得!比不得!”
“爺們兒總是沒有女子細心,大嫂這樣特意提起禮物來,若非知曉大嫂的性子,我都險些以為你是念着這點東西了。”王夫人掩唇輕笑。
“弟妹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念着他這點東西!”邢夫人來了精神,憤憤不平道,“我進門以來沒養過他,老爺也是個甩手掌櫃,但老太太可是從四歲将他養到大。”
“出門一趟見到好東西不想着我們便罷了,連老太太都被他給忘到了腦後,簡直是太不孝了!”
“沒錯,我回頭就寫信叫他回來!”賈赦跟着義憤填膺,“不孝的東西!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行了行了!别在我老婆子面前發狠!”賈母揮了揮手,頭也不擡地道,“琏兒當時正急着趕路,哪裡有時間讓他買東西!”
“你們這幾個眼皮子淺的!不想想琏兒路途辛苦,卻在乎那些有的沒的!全都給我消停一點兒!”
“好好好!知道老太太你疼孫子疼閨女,我們這些兒子兒媳全是撿來的!”賈赦沒好氣地冷哼。
賈母總算從信件裡擡起頭來,好笑地罵賈赦,“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鬧性子!也不怕被侄子侄女笑話!”
賈赦理直氣壯地反問,“笑話什麼?我說的全都是事實,有什麼好笑話的?”
“你呀!你呀!”賈母無言,虛點了點賈赦,搖頭繼續看信。
賈母不說賈赦了,邢夫人卻不贊同地看過去,“老爺,你與琏兒吃吃味也就是了,四妹妹既是這一輩最小的,又離了老太太許多年,你卻還将她帶上,這便有些不講道理了!”
“算你說的有理,”賈赦的氣焰熄了熄,不自在地道,“回頭給姑蘇回信,我就把前些日子翻出來的那個花冠,添到裡頭給她送過去。”
“大哥說的,莫非是當年四妹妹想要,你卻死活不肯給的那個花冠?”賈政忍不住問道。
賈赦點頭,輕哼道,“我連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這份誠意足夠了吧?”
賈政抽了抽嘴角,看着賈赦,表情一言難盡,“大哥,你拿的倒确實是壓箱底的好東西,但那花冠可是幾歲小姑娘戴的,你還拿去送給四妹妹?”
“送上她心心念念的好東西,表了我的心意就夠了。便是她戴不了,不是還有外甥女嗎?”賈赦理所當然地道。
那是一個極漂亮的玉蘭花冠,金絲為底,飾以極薄的玉片所制的玉蘭花,輕巧又精美,前些日子從庫房裡翻找出來時,竟也半點未曾失色。
賈赦早忘了當日為何不肯将這花冠給賈敏,卻還記得賈敏因此哭了好幾回鼻子。這回他能這麼大方将花冠送出去,自然不是因為那點歉意,更大的緣由在于賈敏身邊,隻有外甥女黛玉适合戴這花冠。
他本就想與黛玉多親近親近,如今找到了由頭,便能多給黛玉送點東西。東西送得多了,賈敏夫婦少不得會讓黛玉回個隻言片語。再這麼一來二往,他們可不就能慢慢親近起來了?
賈赦美滋滋地謀劃着,那頭賈母也看完了賈敏的書信。
她将信紙細細疊好放回去,看着賈赦的眼神是難得的柔和,“老大啊,你這回讓琏兒夫婦去姑蘇,真真是做對了!”
“他二人去了姑蘇,一個跟在林姑爺身邊,讓他過足了指點後輩的瘾。一個時時帶着你外甥女黛玉,為你妹妹送湯侍藥,還能幫着掌家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