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徹底确定是岩心玉訣的時候,他心下頗感駭然。
竟然謝衣還會這等高深又古舊的封印之法。
雖然此法确實艱深,但好在解法不難。
他掃過幾眼謝衣的藏書,便領會了其中要領。
但确實也沒有想到,看似簡單,卻差點将他的法力全然耗盡。
當時,看似是阿阮忽然解封,看到面前有個不是謝衣的活人感到奇怪,想要探上一探,才被絆了一下,如此才将他撲倒,拿給樂無異看了笑話。
實則是他那時幾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才根本站不住,被阿阮那輕飄飄的體重一帶,就給...
那麼近的距離...
呼吸相聞...
他怎麼可能不尴尬?
尤其又有樂無異那個不懂花前月下,還瞎咋呼的。
氣氛當然...
那個時候,隻是沒有察覺罷了。
而後,待得那晚衆人歇下之時,他才發覺,當時他應該是被阿阮按住了寸關尺。
竟...他的身體裡都有了一股不屬于他的力量在流轉。
也正是因為這股力量,才讓他當時就站了起來,而沒有繼續癱在地上。
這讓他有一絲訝異,也有一絲擔心。
他怕這股不屬于他的力量會影響他體内力量的平衡。
倒是沒想到,這股力量竟然還幫着他平衡。
這...讓他有點意外之喜,也有點奇怪——阿阮對他一無所知,居然還幫他?
在而後的接觸中,他刻意創造過幾次機會,讓阿阮與他接觸。
幾乎次次都能十分确認地驗證——阿阮有隙。
一者,若真是巫山神女,又怎會控制不了自身的靈力,讓其自由地逸散?
二者,阿阮根本不會控制身體的力量。
三者,在阿阮的世界裡,隻有——謝衣哥哥。
四者,阿阮的力量根本就不屬于女娲系的救贖,為何對他的情況卻有平和之象?
如此,他幾乎可以推測,阿阮根本不是巫山神女,但至于其到底是什麼,隻是隐約有點推測——露草。
傳聞,姑瑤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屍,化為露草。阿阮被謝衣帶走的地方,是巫山,那裡是神農遺迹。神農有再生之力。神農之女,自然也會承襲這種力量。且傳聞,那也是巫山神女生活的地方。如此,一切也就解釋得通了。
其二,若他沒有猜錯,他與阿阮見面的方式與謝衣和阿阮見面的方式應該神似,如此才應該是阿阮沒來由對他親近的原因,才應該是他和阿阮順理成章的原因。
其三,平和不過是假象,隻因不屬于他的那股力量根本就不是力量原主的力量,以及這股力量根本不受操控。原本在布下“半妖皇子”一局之前,他的封印便已經有了一個裂隙。這是他能布局的最重要原因。但太華山的封印實在精妙。有些東西,清和根本還沒教他。面對這麼一個艱深的封印,他奈何不得,隻能利用。然而,這與他的目标相距甚遠。他也不可能主動地讓清和解開封印。這會掀起一場不可控的腥風血雨。當時,他就在想,到底該怎麼徹底毀去清和給他施下的封印。倒還天意很合人意的。有了縫隙的封印,在那不可控的力量之下,被徹底粉碎。如此,他不利用,簡直就是傻。
但他也一直在擔心這個封印完全潰敗的時機問題。
倒是沒想到,這阿阮逸出卻被他攬入懷中的力量,幫他保持平衡,又幫他沖破封印。
當真一切都猶如天助。
這一番,頗有些陰差陽錯的意思。
但...要說不心動,那自然是假的。
要說全然的心動,那則更是假的。
他和清和這層關系,在門閥裡,根本不算什麼。
然而,這在嚴重缺乏情感教育的樂無異那裡,是什麼?
在“直”的聞人羽那裡,又是什麼?
阿阮更是不懂人事,倒也無礙了。
當初的局一開,有些事便萬般不由人了。
如此,他有個适齡的女伴,還甜蜜過人,不就是最好的以袖掩面嗎?
他相信年少風流的清和是明白他的。
但...前提是,清和無心。
然而,他将清和拉入了沒有琉璃罩子相隔離的紅塵,讓清和那顆心活了過來,就不是清和明不明白的問題了,而是這醋到底得有多濃的問題了。
夏夷則在心頭打鼓的同時,其實清和的内心也不平靜。
甚至來說,清和都有些唾棄那個很逗比的他。
從紅姗将夏夷則拜托給他開始,他就知道,他是再也做不了那逍遙客了。
但他卻甘之如饴。
夏夷則當時的情況,确實隻能用封印來穩住。
這封印,當然有遲早潰敗的一天。
一如他針對焚寂一事,向紫胤所說的那般。
但他卻...
并且,他也知,夏夷則心有溝壑。
這皇位是...
然而,他的私心裡,卻是希望其一直做他的逸塵,做他的夷則,而不是李焱。
關于易骨一事,他也知遲早是要走到這一步來,但卻沒想到是這麼快。
還在雲夢别院與紫胤對弈的時候,他突然察覺夏夷則的封印潰敗,還捏碎了一顆棋子。
紫胤見他這模樣,還很奇怪。
但紫胤那家夥兒,純粹就是很多事懶得動腦子,不想上心。
相比起來,其實紫胤更像個纨绔子弟。
什麼繼位啦,争奪啦,一絲興趣都沒有。
隻顧做自己的事,自己高興就行。
紫胤很快就察覺了,他失态的緣由。
幾乎是什麼波動都沒有的,讓他無論如何,還是先趕往夷則身邊,把夷則帶回太華山安頓。
否則,将引起大亂。
他沉下心來一想,也确實如此。
當即就行動起來。
紫胤則先一步趕往太華山,先跟南熏打個招呼。
他很快把夏夷則帶回。
雖然耗費了些力氣,但還是讓夏夷則保持了人形。
在昏睡醒來之後,夷則表明了心志。
那時,他知道,紫胤就在暗處。
但...
他依舊真情流露了。
他和夷則的事情,于紫胤也是家事。
他也并不是很介意紫胤知道這些。
隻是隐約不太想讓紫胤見得那個狠厲的他。
雖然這種狠厲,是這幾個門閥大族留存在血液裡的東西,但始終,他還是希望,紫胤認識的是那個慣會插科打诨的山人,而非...
但終究的,還是有一點沒忍住,将夷則軟禁了起來。
雖說是軟禁,但...實際卻是探到近日來夷則身體虧空,想讓夷則好生休息一下。
将夷則軟禁起來之後,他就去了斷崖,斜倚在巨石上,看那些鶴刎頸糾纏。
紫胤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也看着那些鶴卿卿我我。
他原以為,紫胤會勸他什麼的。
但紫胤卻竟悄無聲息地用冰雪凝了一把劍,不由分說地就攻來。
還是要命地攻來。
他素來知曉,紫胤的劍是看似劍氣凜冽,實則殺氣極為清淡。
但那時,紫胤的戰意都像是被挑起了一般,霎時間靈壓暴漲,地上的積雪因其四處飛濺,斷崖都跟着震了一震。
迫于性命,他隻能應戰。
那一戰下來,紫胤倒是神清氣爽,他卻隻能癱在巨石上,除了還有一點飛殺傷力都沒有的眼刀給紫胤的力氣,其他的隻剩了氣喘籲籲。
但那麼一戰,也确實酣暢淋漓。
他睡了一個好覺。
這麼一個好覺過後,他深感周身輕松。
斜倚在床榻之上,入目滿眼的,都是夏夷則體察他心思,給他購置的各種物件兒。
瞧着這些夏夷則留存過的痕迹,他感到心口有着微微的刺疼。
比之當初被溫留給一爪子将胸膛撕開還要疼。
其實...
其實...
他深知,他的夷則根本沒有其他路可選。
當紅姗懷上夷則開始。
然而...
當他頗感心頭難受之時,紫胤竟然難得沒禮貌地推門而入。
瞧見他衣衫不整,也少有地沒有說上一句——成何體統。
僅僅的,隻是自袖中甩出一塊“雙鳳飛”香塊。
就在半空中,那“雙鳳飛”在陰火之下,變作白色的兩隻鳳凰,盤旋而飛。
屋中也溢滿了一股潤澤肺腑止痛定神的香氣。
當年大戰溫留,他...終究以人之力,托大了些。
即使有了甘木,但還是...
雖說紫胤是個劍仙,但其在香道醫道上,也不輸那些名家。
當然,還帶了點門閥的特色——極為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