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人離開之後,百裡屠蘇也不敢立刻找陵越麻煩,也不敢有什麼動作。
挺直的腰闆下,是酸爽直沖天靈蓋。
陵越瞥了百裡屠蘇一眼,沒說什麼,隻是右手拇指與中指抵住百裡屠蘇的腎俞穴,慢慢渡着真氣。
真氣在強力地控制之下,溫熱又舒緩。
确實很舒服。
百裡屠蘇的腰背都跟着松了。
連帶着人也跟着松了口氣。
陵越減弱了真氣的輸送:“回房~”
百裡屠蘇淺淺别過眼,又抿了抿唇。
陵越徹底斷了真氣的輸送,牽起了百裡屠蘇的手。
百裡屠蘇本來還想掙開的,但渾身上下都好像浸潤在了溫泉裡,借力似乎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最終,百裡屠蘇還是由着陵越将他帶回房,重新舒緩,重新上藥,淺淺溫存。
離開飯廳的幾人,對鐵柱觀說不上多熟悉,也說不上多陌生。
有陵耀這個認路比較強的存在,倒也是還好的。
或許也是很巧合的,幾人來到了頭日越蘇二人前去的那處。
來到這裡,幾人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發覺沒有鐵柱觀的門人,都輕悄悄地松了口氣。
陵耀帶着一絲狐疑将陵皎打量。
陵皎有些莫名:“作甚?”
陵耀極為清淡地挑了一下眉。
陵皎有點奇怪,暗自忖了忖,才略微有點猜測:“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這事兒?”
陵耀抱臂環手,卻未置一言。
陵皎此刻倒是真的心領神會了:“之前,一點都不知道。那位知道什麼事,是絕對守口如瓶的。”
陵耀鎖了鎖眉:“但...”
這次就換陵皎有點狐疑地将陵耀打量一圈,虛虛握拳掩唇而笑:“你那眼珠子也不是擺設啊~”
陵耀一怔,倒也迅速想明白陵皎何出此言。
輕輕一揚劍指。
一道清風就吹過陵皎的玉佩。
玉佩紋絲不動,但玉佩之下的流蘇卻随風飛揚。
陵皎低頭一看,有點神色複雜地看向陵耀:“這事,我猜測不到。但我想,這應該是個秘密。否則,怕是千刀萬剮,都算溫柔了。”
陵耀抿了抿唇,神色也帶上了一點複雜。
***
風晴雪在一番努力之下,還是來到了鐵柱觀。
風晴雪當然不知道鐵柱觀和天墉城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淵源,那火玉墜子她也離不了,自然也挂在腰間。
風晴雪禮貌地沖鐵柱觀的門人說明來意。
但鐵柱觀的門人卻将她當賊一樣打量。
惹得風晴雪還以為她有什麼不妥。
門童未置一詞,進了門去通報。
很快,門童領來了一大批鐵柱觀門人,領頭的一聲斷喝:“拿下!”
風晴雪一愣,又迅速反應過來:“等等!”
繼而語氣溫和地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是來找大師兄的,他之前交代我辦完事就過來尋他。”
十分真誠:“我真的是他師妹。”
前來鐵柱觀前,風晴雪也曾想過,用什麼身份來找陵越。
畢竟,這鐵柱觀也是道觀,她一個女子前來找人,這多少有些...
算來算去的,還當真是這天墉城弟子的身份最好用。
再說,她本身也确實當過陵越一段時間的師妹,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說辭。
但她沒想到,竟然這沒有問題的說辭不僅僅沒能幫她順利進入鐵柱觀,還惹來人拿她。
這也...
門童與鐵柱觀的門人領頭那位對視一眼,而後那位領頭便看向風晴雪:“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風晴雪心頭暗自打鼓。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
雖然心底裡是有點疑惑的,但面上卻是鎮定的:“請問。”
領頭淡淡勾勾嘴角:“請問姑娘是天墉城哪一宗的弟子?親傳師父是誰?這位親傳師父在天墉城中執掌什麼事情?道名是什麼?字号是什麼?俗名是什麼?你是哪個字輩的弟子?這次出行為何與執劍長老一起?曆練?還是有公事?曆練是什麼層級?需要由長老帶頭?若是有公事,那可否請姑娘出示一下證明?”
風晴雪哪裡知道這些事?
原本就有些疲累,還被這般盤問,更覺得疲累。
眼見風晴雪是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領頭也不會幹耗着,隻是沖着門人們一揮手,那些門人就将風晴雪團團圍住。
領頭抱臂,緩步走來:“姑娘,我們鐵柱觀對任何一個訪客,都定然是以禮相待。但前提也得是這個訪客誠實而誠心。”
風晴雪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圍。
此刻,她并不确定陵越和百裡屠蘇是不是還在鐵柱觀。
若是在此刻與鐵柱觀鬧了不愉快,怕是...
正當風晴雪還在猶豫之時,忽而身體一僵。
視線緩緩往下。
一個幾乎無色的封印早不知在何時就在她的腳下形成。
此刻,将她的一切都壓制了。
也正因此,她忽感冰寒徹骨,寒毒在壓制之下又一次在經脈裡散開來。
這次,還來勢洶洶。
這般情形,縱使風晴雪再有什麼想法,也得束手就擒。
風晴雪被押進了一間家徒四壁的靜室。
而後,鐵柱觀的門人又在門上下了封印。
非常明确的,風晴雪是嫌疑人的意思。
下好封印,人也就離開了。
風晴雪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嘴唇泛着青紫。
緊緊攥着火玉墜子,卻也暖和不了幾分。
***
鐵柱觀的門人遇見這種事,自然是要去通報明羲子。
這時,明羲子正巧在和陵耀下棋。
聽聞這等事,明羲子捋了捋胡子:“現在天墉城開始收女弟子了?”
陵耀看了來通報的人一眼,心間有一些猜測,卻對明羲子道:“前輩,天墉城收徒哪裡有這等忌諱?”
微微一拱手:“此番,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低垂眉眼:“此局暫歇。可否勞煩前輩遣人帶路?”
明羲子瞧了陵耀一眼,點了點頭。
而後,陵耀便随着來人離開。
走出主殿不遠,陵耀将這人給打量了一下,道:“不知如何稱呼?”
這人淺淺一禮:“柔然。”
陵耀還禮:“陵耀。”
柔然看了陵耀一眼,有些神色複雜:“此事,我聽得門童通報之後,知曉極有可能引起誤會,但我還是将她押解。這倒并不是為了别的,而是她應該觸犯了你們的忌諱,以及對鐵柱觀撒謊,還有居心叵測。”
聽聞柔然的話,陵耀先是怔愣了一下,再将柔然的話給在心間搓撚一圈兒,隐有所感:“...可是一個藍衣女子?”
柔然笑笑:“正是。”
陵耀微微一眯眼,又對柔然還禮道:“此事柔然兄思慮周全,并無過錯。”
柔然按了按陵耀行禮的手,湊近陵耀耳邊,輕道:“她好像不太對勁,你去了之後,離她遠一些。”
陵耀明白,柔然不會白提那麼一嘴,遂道:“明白。”
柔然帶着些深意地按了按陵耀的肩,将人帶去關押風晴雪的屋子,解開封印之後,展臂一揚——請,順帶輕微挑了挑眉——做好準備,這位可是膽大得很~
而後便離開了。
陵耀立于門前,忍不住地回過頭去看了揚長而去的柔然一眼,心間的那個猜測越發明晰了些。
一想到這麼一個猜測,他深感惡寒。
緩緩沉下一口氣,陵耀還是推開了門。
繼而便是兩道目光相撞,都愣了。
風晴雪不解——這是怎麼回事?他是...難道陵越不在?
陵耀也不解——這風晴雪不是早就離開天墉城了嗎?怎麼又會...
目光又被那顯眼的一絲紅給吸引——什麼?!難怪柔然會那樣說~這風晴雪可真是狗膽包天!芙蕖都不敢這麼做!
風晴雪微微垂下眼:“...大師兄在嗎?”
陵耀收回目光,淡道:“在。請問師~妹~是找大師兄有什麼事嗎?我可代為通傳。”
風晴雪本能的一個激靈。
她感覺到面前的這個人應該是天墉城弟子,雖然她不熟。
但是能夠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
這...
轉念一想,鐵柱觀的人更加來者不善,又隻得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大師兄。”
陵耀淺淡地挑了一下眉:“迫你性命的寒毒?”
風晴雪一愣,面色更白:“...不是。”
話音才落,陵耀隔空一道勁氣過去,立刻封住了風晴雪幾道大穴:“我可以帶你去找大師兄,但還請離他遠些。你身上的寒毒可會害人不淺~”
風晴雪心口一梗,但也不得不承認,陵耀封住她的大穴帶來了一絲舒緩。
垂下的美目,帶着深切的落寞:“多謝。”
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如同殘花敗柳。
但陵耀卻不是憐香惜玉的主,也不說扶上一把,直接轉身在前方領路,不給風晴雪一個眼神。
風晴雪拖着緩慢而沉重的步子走着,心間是比這寒毒更加深切的寒意。
然而...
風晴雪慘淡地勾勾嘴角,雙眼無神。
帶着風晴雪來到越蘇二人所在的院落,陵耀停了下來,敲了敲院門,朗聲道:“大師兄,風師妹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禀報。”
此刻,越蘇二人正圍桌對坐,探讨着關于陣法的事情。
聽聞這陵耀的禀報,越蘇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可能是出事了。
陵越率先收回目光,沖院門道:“請進~”
陵耀僅僅隻是對風晴雪發出了邀請的手勢之後,就離開了。
又一次的沒有任何一個眼神給風晴雪。
待得陵耀走後,風晴雪才忽覺有一絲眩暈,一把撐住門框,嘴唇泛青。
聽聞這等響動,越蘇二人又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一同離開。
陵越稍慢一些,眼疾手快地卷住《靈陣異聞錄》往床下一扔,随百裡屠蘇而去。
百裡屠蘇見得風晴雪那虛弱的樣子,心間并沒有什麼動容,但想到風晴雪前來,應該是帶來歐陽少恭的消息,也知道風晴雪的寒毒比歐陽少恭的重,他也不想正在療傷的陵越耗費心思,遂疾步過去,為風晴雪輸送真氣,緩解寒毒。
陵越後一步來,見到的便是百裡屠蘇在給風晴雪療傷。
面色隐約有些陰郁。
繼而再在一身藍衣之上見得那刺眼的紅色,眉頭更是緊皺。
死死盯着那墜子打量,才發覺那是火玉。
眼底更是寒冰寸寸凍結。
正在為風晴雪輸送真氣的百裡屠蘇,專心運功,但卻在這種專心的時候受到了一絲極力壓抑的靈壓的幹擾。
他稍微一分心,去辨了一辨。
發覺竟是陵越的靈壓。
心間不解。
不由偏頭看向陵越。
隻見此刻的陵越背手在後,面沉似鐵。
陵越這番模樣,當然讓百裡屠蘇感到奇怪。
這...
莫不是風晴雪有什麼不妥?
此刻,百裡屠蘇才将前來的風晴雪細細打量。
杏眸陡然睜大。
手上真氣的輸送也在他心間的震顫之下,力量陡然加大。
竟将風晴雪催出一口血來。
帶着暗色的血一碰地面,便蒸騰起一股白煙來。
繼而凝做碎冰。
陵越冷眼瞧着風晴雪撫膺喘息,狼狽不堪。
百裡屠蘇看了一眼方才為風晴雪輸送真氣的手,眉間一擰,嫌惡就在眉心毫無遮攔地散開。
挪步回了陵越身邊,垂了頭,有點等着挨訓的頹喪模樣。
但陵越卻什麼都沒說,甚至是和緩了面色。
百裡屠蘇不敢去看陵越的臉色,垂着頭的他,自然也沒有發覺陵越的變化。
陵越瞥了一眼院中的池塘,暗運靈力于右掌,手腕翻轉,池塘中的水便被他吸了過來。
左手輕輕一拍百裡屠蘇的肩頭,遞去一個眼神——以三昧真火包裹水球。
百裡屠蘇淺淺地皺了皺眉——師兄,你...
陵越極為輕微地搖了搖頭——那是火玉,應當是為了緩解寒證。此事壓後再議,少恭那邊更重要一些。
見得陵越的意思,百裡屠蘇想了想也是這樣,遂按照陵越的意思,右掌一推,熱力便将陵越引來的水球包裹。
很快,水球輕微冒起了白煙。
陵越沖百裡屠蘇點了一下頭,百裡屠蘇立刻就收了功。
陵越舉起左手,雙手往兩側一拉,将水球變作一面水牆。
往風晴雪的方向一推。
水牆很快就來到風晴雪身旁一尺的距離,将風晴雪兜住。
水牆與地面相接的地方,隐隐有些白煙。
風晴雪舒了口氣。
眼睫輕微一顫。
見得陵越這應該是在給她療傷,心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方才,她明明就感受到了那熟悉但卻刻意壓抑的靈壓...
這...
忽而,風晴雪覺得苦澀萬分。
待得風晴雪的面色稍微恢複一些,陵越右手一揚,水牆就在空中又凝成了水球。
劍指一揮。
水球乖巧地去了池塘,融入其中。
陵越又是隔空三道勁氣過去,解了鐵柱觀門人對風晴雪功體的壓制,讓風晴雪尚有餘力對付寒毒,又解了陵耀對風晴雪的穴位壓制,轉而選了新的穴位暫且替風晴雪壓制。
做完這些,陵越并未急着開口,僅是負手而立。
風晴雪的面色和緩得更多。
想到陵越的幫助,眼底不知暈着怎樣的情愫。
将一切心緒壓下,從懷中取出絲巾來将嘴角的殘血清理,繼而才擡起頭來,道:“多謝陵越大哥。”
緩了緩,又道:“陵越大哥,屠蘇,桐姨出事了~”
陵越淺淺皺了皺眉:“此事屋中分說。”
繼而轉過身去,進了屋去。
百裡屠蘇想着寂桐,微微擰了擰眉,跟着陵越而去。
風晴雪緩下一口氣,也跟着去了。
進得屋中,陵越坐于主位。
百裡屠蘇則落座于主次位。
風晴雪一看這情形,又想起除了陵越和百裡屠蘇以外的天墉城弟子,選了個客位落座,将寂桐被綁走的事情等等相關,都盡量客觀地描述了一番。
陵越和百裡屠蘇都靜靜地聽着。
說完具體的情況,風晴雪也道出了她的和歐陽少恭的猜測。
陵越的眉毛擰緊。
百裡屠蘇也跟着有了一些憂慮。
見得兩者如此,風晴雪暫時沒說話。
正好也稍微緩口氣。
她現在的身體情況,還要将近日來的事情說個清楚,委實消耗精力。
陵越放于扶手的指尖輕動。
很快,陵皎就來了。
見得有多餘的風晴雪,連個眼神都不會多餘,隻是問陵越傳召有何事。
陵越淡道:“讓鐵柱觀安排上房給師妹好生休息。”
陵皎一聽,瞬間明了陵越的意思,沖着風晴雪客套而生疏地一展臂:“師妹,請随我來~”
風晴雪微怔。
但身體的疲憊卻實實在在地讓她有心無力。
于是,她向陵越道了别,随陵皎走了。
直到風晴雪走了許久之後,百裡屠蘇才看向陵越:“師兄,這...”
陵越陰沉着臉,搖了搖頭:“屠蘇,無論現在我們做何想,恐怕都暫且脫不了身去支援少恭。”
百裡屠蘇有些不解:“為何?”
陵越雙肩一塌,語氣沉重:“你忘記風晴雪是什麼人了嗎?忘記她的血究竟有多招惹是非了嗎?還記得陵皎他們為何前來嗎?”
看向遠處:“我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相信少恭。”
百裡屠蘇感到此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面色也跟着沉郁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