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一凜,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心境才是生死一線的決策者!
沉下一口氣,繼續厮殺。
面對這師兄弟倆這一波的攻勢,雷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一雙金锏揮舞得更加有勁。
乒乒乓乓的,全是刀劍碰撞之聲。
在對戰的過程中,陵越恍然間想起陵陽的話來,心頭一沉。
這天墉城到底是堕落到了何種地步?
竟然連這種江湖上不入流的門派都不如?!
看起來,有些事,勢在必行!
也許是對天墉城的責任,也許是求生的欲念,也許是對百裡屠蘇的執着,戰意喚起,霄河劍大放光芒。
察覺到陵越的變化,百裡屠蘇眼睫微微垂了一瞬,再擡眼時,杏眸中的堅毅,甚至令與之對戰的雷炎都怔愣了一瞬。
百裡屠蘇趁隙,沖着雷炎的肩頭就是一個挑刺。
與肇臨遇害之時的手法一模一樣。
原本,百裡屠蘇以為雷炎受了傷,再怎麼也應該受到影響。
然而,就在這時,雷炎的眼中卻像是一顆火星濺落在即将沸騰的油鍋。
噼裡啪啦的。
火星油星迸濺。
好一個沸反盈天!
戰鬥更加激烈。
百裡屠蘇感受着雷炎大了數倍的氣力,死死咬着牙。
青筋暴起。
歐陽少恭眨了眨眼,緩緩擡起頭來。
疲憊地迷迷糊糊瞧着戰況。
氣息略促。
又耷拉下腦袋去。
有氣無力。
微弱的咳嗽聲,若斷線的珍珠。
聽得人心緊。
寂桐看了一眼苦苦奮戰的陵越和百裡屠蘇,心頭默默開始倒數。
很快,師兄弟倆被逼得以劍拄地,嘴角殷紅不斷。
但兩者都沒有求饒的想法。
雷炎居高臨下地看着狼狽的師兄弟倆,得意得很:“這就是劍仙高徒?”
摸了一把八字胡:“也不過如此~”
嘿嘿一笑。
周遭青玉壇弟子見得陵越和百裡屠蘇的狼狽,當然是樂見其成,也笑得不見眼。
百裡屠蘇緩緩沉下一口氣。
默契又一次在師兄弟間流淌。
幾乎就在笑聲回蕩着的某一刻,陵越和百裡屠蘇突然暴起。
一者頭頂的鲲鵬展翅清嘯。
一者頭頂的重明鳥引頸高亢。
大範圍必殺技——萬箭穿心和單體必殺技——見血封喉,就在那麼一瞬發動。
整個丹室被紅藍兩色的光映照得刺眼。
青玉壇衆弟子皆被一箭穿心。
雷炎則被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焚寂奪去了心髒。
如此必殺,當然決勝,也當然消耗。
師兄弟倆面色猶如鬼魅。
看得直教人心驚。
***
在陵越和百裡屠蘇離開後,黎珺就現了身形。
連帶着紅玉也現了身形。
這丹室中的種種,紅玉借着黎珺的力量,也知曉。
面對如此情形,當然是呼吸一滞。
黎珺卻在此刻有些不通人情:“不許擔心他們~否則,我要醋了哦~”
紅玉淺淺睨了黎珺一眼。
黎珺坦然接受的同時,把玩着扇子,姿态略略輕佻,聲音卻若鐘罄:“阿纓,他們需要成長。無論是你,還是慕容紫英,能夠做的,隻有送他們一程,而非一路而随。”
紅玉一怔,想起陵越告知的紫胤行蹤,垂了垂眼睫。
黎珺停了對扇子的把玩,雙手輕輕按在紅玉的肩頭,微微往下壓了壓:“阿纓,你越擔心他們,他們就越難頂天立地。你看,我對他們說的話,隻有陵越敢硬剛,這是為何?”
紅玉蹙了蹙眉。
她當然覺得,帝王之心方解帝王之心是其中原因。
但黎珺這樣問...
黎珺并不需要紅玉的回答,隻是深深地看着紅玉:“因為他有自己的判斷。他已經成長得頂天立地。人唯有經過不斷地磨砺,才能有所作為。陵越的經曆,我想并不平凡。他是在不斷地做着決斷,不斷地因這些決斷而成長。但百裡屠蘇的所有決斷,都是你和陵越給他的。他若要成長為像陵越那樣頂天立地的男兒,需要用血與火來洗禮。他缺的就是陵越被曆練過後的沉穩和決斷。他确實有些情況特殊,但他的天地二魂卻是他自己的。他可以成長起來。成長本就是疼痛的,不痛,他如何實現破繭成蝶?難道他是你和陵越羽翼下的小草,經不起風雨摧折?如此,他日後還怎麼與陵越并肩?”
紅玉抿了抿唇,眉間的霧霭漸漸散去:“...也許是太把他們當孩子了吧~”
黎珺笑笑,單手攬過紅玉的肩,等着彙合。
***
雷炎難以置信地看向空了一個洞的胸口,愣了一瞬。
就在下一刻,雷炎的嘴角卷起一絲冷笑。
忽而,他的手吸過玉衡。
将玉衡放在胸前,閉上眼,默念咒訣。
如同刮過一陣風,死去的青玉壇弟子的魂魄一一被吸進了玉衡之中。
周遭到處都是眉心有個黑點的青玉壇弟子屍體。
陵越和百裡屠蘇也因力竭,暫時無力阻攔雷炎。
将所有青玉壇弟子的魂魄收入之後,玉衡明明滅滅。
魂魄漸漸卷做一顆灰色的珠子。
雷炎眼底的瘋狂火焰竄了一竄。
将血滴入玉衡内。
玉衡就像是燒紅的炭,滴進的血仿若被潑在炭上的水滴。
灰色的珠子燃起了詭異的青綠色光芒。
如同一顆木珠被火焰焚燒。
待得這青綠色的光芒熄滅,玉衡中已經躺了一張與雷炎胸口空洞一模一樣的紅網。
雷炎拿起,往胸口一貼。
刹時間,那個空洞便血肉橫生。
極快地就愈合完畢。
仿若從來沒有被洞穿過。
親眼見識到這玉衡威力的陵越和百裡屠蘇,都懵了。
這...
與此同時,心頭也疑問疊起。
若玉衡真有那麼厲害,當初徐福又跑個什麼勁兒呢?
陵越和百裡屠蘇的目光緩緩交彙,暗自提高警惕。
雷炎将玉衡一下擲出,令其躺于王座之上。
陵越微微眯了眯眼。
心間略有猜測。
百裡屠蘇抿了抿唇,繃緊了身體。
雷炎笑笑:“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來?”
陵越和百裡屠蘇的目光再次相撞。
一觸即分。
陵越直取玉衡,百裡屠蘇與雷炎相鬥。
原本這麼一個方案就是個試探。
但令陵越沒想到的是,雷炎對此毫無反應。
心下疑慮,立刻改換了方向,劍指雷炎。
此刻,他才看清,雷炎的眼睛紅得發亮,實在是典型的走火入魔。
這般情形,比起頭腦尚且清醒的狀态,将更為棘手。
百裡屠蘇見到陵越居然調轉船頭,立刻明白過來,陵越方才是在試探。
雷炎并未有任何的反應。
那麼也就說明...
如此情形,當然也算是一場惡戰。
師兄弟倆二打一,雷炎都不落下風的同時,還越發的力大無比。
師兄弟倆都有些擔憂。
陵越想了想黎珺的話,心間隐隐有了計劃。
但他的直覺,卻令他暫且沒有動手。
忽而,雷炎暴喝一聲。
束得規規矩矩的頭發一下散開,額間生出了紫紅色的紋路。
這...
雷炎的變化,當然拿給陵越和百裡屠蘇看在眼中。
身形交錯之時,兩者對視一眼。
一者錯身,注意着玉衡。
一者釋放星蘊之法。
此番,一下整個丹室都安靜了下來。
寂桐眼睫輕微顫了一下,心頭默數的數,也在這一刻停下。
雷炎被那一隻重明鳥擊中,跌落遠處。
額角的紫紅色紋路略略閃過一絲又一絲的火光。
雷炎似簸箕而坐,雙手撐地,氣喘不已。
百裡屠蘇深深喘息一口,收了勢,反手持劍。
陵越雖然仍舊關注着玉衡,卻也一同反手持劍,來到百裡屠蘇身旁。
百裡屠蘇冷冷地看着雷炎:“你以為在這秦始皇陵的地宮之中,限制了我和師兄的仙術仙法,我們便拿你一絲一毫的辦法都沒有了?你以為有了洗髓丹,就萬事大吉了?”
目光陡轉淩厲:“你以為我天墉城天下第一劍宗的名頭是浪得虛名?你以為我師尊所授,皆是花拳繡腿?”
冷冷地勾着嘴角:“那肩頭的傷,是你設計肇臨師弟該得的。那心口的洞,是你奪了肇臨師弟的命該得的。現在的焚燒魂魄的傷,那是你殘害生靈該得的。”
劍指一揚。
雷炎周身都燃起了火焰來。
但卻不是三昧真火。
而是星蘊之火。
雷炎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切:“怎麼會...”
陵越面對如此喪心病狂的人,忽而不知道他心頭的感受應該是什麼。
說悲哀也悲哀。
說可恨也可恨。
最終到了唇邊的話,卻是淡淡:“那洗髓丹本就是迷惑帝王之物,哪知你竟當寶貝似的~”
雷炎忽而高呼:“不可能!”
陵越微微搖了搖頭:“你既是青玉壇掌門,我且問你,你們開宗立派如此之久,到底又有何人長命百歲了?還是靠着金丹之術?”
雷炎似哭似笑,颠态異常。
師兄弟倆對視一眼。
對于這種執念成魔的人,當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雷炎即将灰飛煙滅的那一刻,癫狂的目光死死釘在那虛弱的歐陽少恭身上:“我的丹芷長老,有些事,我祝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話音剛落,雷炎煙消雲散。
歐陽少恭聽聞這話,低下的頭當然遮住了那勾着的嘴角。
寂桐目光微偏,口中淺淺泛着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