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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三年之約痛難忍,仍是攜手抵天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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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芙蕖後,百裡屠蘇讓陵越帶着他逛上一逛天墉城。

這麼一個要求看起來确實挺突兀的。

但陵越卻不僅僅明白韓雲溪的心思,也明白成長過後的百裡屠蘇的心思。

将天墉城遊覽完,兩人回了玄古居。

但卻在這裡遇見了根本不可能遇見的人——陵陽。

瞧見是陵陽,相互行禮之後,百裡屠蘇暫且去了玄古居的後山,曾經他喜歡獨自研究陣法的地方。

見百裡屠蘇走遠了,陵越這才來到池塘邊上,負手而站,看似平靜的語氣下,卻暗藏着忐忑與不悅:“發生什麼事了?”

陵陽來到陵越身後三步站定,雙手交疊腹前,沒了以往的看似沒有分寸的沒大沒小,隻有那古井無波:“大師兄,我...和陵雲想要請辭。”

陵越的目光陡轉犀利,卻并未轉過身去,将陵陽盯出一個洞來。

聲音中不易察覺地有了一絲冰寒:“為何?”

陵陽輕微擡眼,看了一眼陵越的背影後,又垂下眼去:“我已經找到了内心的歸屬,也找到了能夠填補我益州家宅的那一份熱絡。道法追求甯靜緻遠,但我終究煙火纏身染心。”

陵越仰起頭,看向天際:“這是師尊的安排?”

陵陽微微鎖了鎖眉,心下有些打鼓。

他這個時候前來,本欲是按照手上的情報,請慕容淩為這青龍鎮之事,優化排兵布陣,盡量減少天墉城的損失,從而獲得一份交易的籌碼——請陵越恩準他與陵雲歸園田居一事。

至于慕容淩那邊的幫忙,便是送其一份等價的情報便是。

這是公平交易。

但為何陵越會這樣問?

難道是...

心思幾轉,陵陽索性含含糊糊的應了下來。

陵越繃緊的身子,忽而松了,還能淡笑着回應:“待青龍鎮之事之後,再說~”

陵陽在心底裡轉了轉眼珠,繼而又道:“涵素退位,陵逸陵峰陵峻三人皆為管事最佳人選。”

陵越一怔,眼睫垂下:“這些事,你且去安排就是。”

頓了一頓,語氣中帶了一絲憾然:“我信你。”

陵陽睜大了眼,又很快作揖而去。

許久,百裡屠蘇回到了陵越身旁。

察覺到陵越有些低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得是按了按陵越的肩,表達他的信任與支持。

陵越當然也很受用。

***

夜色降臨。

天墉城依舊燈火通明。

但不眠的人,有幾許,卻又難說了。

太陽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來臨。

也許是曆經種種,也許是命運難脫,陵越與百裡屠蘇早沒有了那癡纏的熱烈。

隻有額頭相抵的靈魂共振。

如同紅玉和黎珺。

然而,僅是如此,也滿足不已。

兩者來到碧雲閣。

與以前一樣,陵越在前院的書房。

百裡屠蘇在後院的亭中。

隻是略有不同的是,以往陵越是在書房各種忙忙碌碌。

然而,這次,卻是心情複雜地接過陵逸遞來的一封又一封鄭重卻不珍重的信件。

以往百裡屠蘇是在後院的亭中發呆。

然而,這次,卻是在亭中靜修,以備最好的狀态解封。

就站在陵越身側的陵逸,見得陵越拆開的一封又一封信,都是說着溢美之詞,實則是請辭之意,眉間難得有了波動。

陵越平靜地拆着一封又一封的信,甚至在此刻還有多餘的心思問上一句:“陵逸,你說,這些信,我該怎麼回?”

陵逸垂下眼:“好,也不好。”

陵越一怔,低低歎道:“好一個好也不好!”

大筆一揮,一個個準字,就那般落定。

***

靜修齋戒三日,終究到了解封這天。

陵越和百裡屠蘇也為此仿若進入了仙神的境界——無愛無恨,古井無波。

心緒沒有任何波動。

或許說是那沒有魂靈的玉人更加恰當些。

解封一事,雖然是涵素和紫胤來主導,但也需要其餘長老從旁輔助。

幾位早已登上祭壇籌備。

雖然經曆了諸事,涵素仍舊還是心有餘悸:“紫胤,此事...”

關于解封一事,縱使紫胤沒有完全的把握,但有望舒那個老精怪在,倒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底氣。

紫胤對此,倒是平靜得很:“掌教無需多慮,此事本君自有計較。”

有了紫胤的肯定,涵素當然瞬間便松弛了許多。

如同曾經韓休甯帶着剛剛會走路的韓雲溪,一步一步走上冰炎洞,舉行祭祀。

現在陵越也作為師兄帶着百裡屠蘇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命運之輪又一次重合...

行禮之後,陵越退去一旁。

百裡屠蘇跪在祭台正中,聽候訓示。

解封開始。

五組符文伴随着地上旋轉着的陣法以及昆侖山坐擁的清氣,緩緩注入百裡屠蘇體内。

百裡屠蘇也專注地引導這些力量在體内運轉。

忽而一聲暴喝。

祭壇微震。

解封完成。

今日,百裡屠蘇不再穿中原服飾,轉而穿的是烏蒙靈谷一族的族服。

在一衆天墉城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百裡屠蘇叩謝衆位恩情之後,一步一步走下祭壇。

祭壇下,全體天墉城弟子都聚集在此。

知曉這是不足弱冠的百裡屠蘇要以性命為祭,以此殘軀,燃起魂魄之火,了結這麼一段本與之無關的孽果,對百裡屠蘇的恭敬幾乎不亞于對紫胤這位劍仙的恭敬。

紛紛真心實意地恭敬端起了劍禮。

這是對劍修道者的最大尊重。

直到百裡屠蘇穿越人海,都久久未曾收回此等禮數。

紫胤見着,心間微瀾。

但更多的,卻有些擔憂慕容淩的情況。

竟然這許多日都靜靜地睡着,仿若死去。

觀察脈象,也并無不妥。

這...

***

就在紫胤分心擔憂慕容淩之時,此刻慕容淩已經醒轉。

在這幾日上好藥膏的滋養之下,慕容淩身上的傷已經好全,隻是膚色還尚未恢複罷了。

緩緩爬起來,見得手心之中的那一道月牙狀的傷口,心中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慕容淩垂了垂眼。

喚了青冥伺候梳洗,卻一言不發。

青冥後來了解到發生了什麼,對于慕容淩的狀态,倒也索性給其一些空間。

梳洗後,慕容淩挑了一身中原武者的正常裝扮,将頭發高高挽起。

束袖一束。

一個江湖後起之秀瞬間落成。

看了看銅鏡中這一身白色為底銀藍色緞子點綴的勁裝,慕容淩有一瞬的怔愣。

而後,向青冥要了一把空白的折扇和筆墨。

寥寥幾筆濃墨與淡墨的交織,那千裡江山就恢弘浮現。

再柔柔填上幾許柔雲,天庭也不過如此。

擱下筆,慕容淩習慣性地就要去幾案的右上方拿過他的九龍私印落款,但想起什麼,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瞧見慕容淩的動作,在側的墨氏兄弟和青冥均知道這是為什麼,卻都沉默不語。

慕容淩拿起折扇,看了兩眼,将扇子一合,徑直離開。

幾位也不問慕容淩的行蹤。

禦劍之術雖然并不純熟,但這也不影響慕容淩來到天墉城的後山。

後門之所以是後門,便是因為其存在又無人把守。

慕容淩非常順利地進了去。

伴随着百裡屠蘇那堅實的,一步一步的,離開,祭壇漸漸也安靜下來。

隻留下了紫胤和陵越還在,看百裡屠蘇的身形逐漸變作一個黑點。

紫胤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後,淺淺皺着眉。

心頭掐算着一些事情。

自百裡屠蘇解封開始,陵越就已經變作了一具叫着陵越名字的皮囊。

看着好端端的,内裡卻全然的似燈芯熄滅了去。

就連而後紫胤踏着‘煙波寒翠’離開,都毫無察覺。

天墉城的弟子倒是即使百裡屠蘇已經走出很遠了,還未散去。

閑閑在天墉城中逛着的慕容淩,還沒有一個發現他的。

瞧着像是一座死城的天墉城,慕容淩腦中幾轉,索性追索着霄河劍的靈力而去。

竟在祭台看見了陵越。

心下隐隐有些疑惑。

而後想起,陵陽給他那一首奇妙的七言律詩,心下便已然清明。

來到陵越身旁,也不言不語,陪陵越站着,當個癡癡傻傻的木樁。

但也不過須臾,慕容淩便明白過來陵越和百裡屠蘇的關系。

心下倒是對陵陽的文采有了幾番欣賞。

一首七言律詩,不僅僅把整件事寫的清清楚楚,需求寫的明明白白,還傳遞了不少的消息不說,整首詩看似歡樂但傳遞出的哀音卻久久不散,那纏綿悱恻又隐藏期間,《長恨歌》的精髓又奧妙深邃。

當真擔得起一個妙字。

僅僅作為鷹犬的話,還有點子可惜。

就是不知道這陰晴不定的老祖宗怎麼想了。

衆位長老都回了天烨閣。

像是以往早會一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都很沉悶。

為了這個毅然決然奔赴命運卻又無怨無悔的少年。

縱使是執法長老,都心有戚戚。

連同那點子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玩樂心态都散了去。

妙法長老死死抓着浮塵,手背上的青筋都向上凸起。

眼底卻隐隐噙淚。

凝丹長老面色深沉。

心間像是被斷腸草煮的茶給浸潤着,難言得緊。

涵素歪歪斜斜地坐在掌教的寶座之上,沒了莊重,有的僅是氣力不濟。

還有那對百裡屠蘇的無比悔恨。

實在是幾近燈枯油盡,竟滑坐到了地上。

卻也沒人在這個時候有那個摻一把的心思了。

百裡屠蘇知道,紫胤和陵越的目光都帶着擔憂,會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

一步一步離開,他都能感受到後背的那一絲牽絆。

但這麼一段琴心劍膽的千古奇譚,終究要畫上一個句号。

即使韓雲溪和歐陽少恭這兩個跟此事毫無關系的人,都要為此獻上無辜的性命。

要說無怨無悔,簡直...笑話...

他還有太多太多不舍...

隻是...

百裡屠蘇走向界碑的腳步愈發沉重。

走完最後一台石階,百裡屠蘇停了下來。

看着那十分熟悉的界碑,鼻尖有點發酸。

這界碑幾百年來,就這麼靜靜地伫立在這裡,卻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愛恨糾纏與離散哀音。

以往,百裡屠蘇總覺得,這界碑是個攔路虎,是個牢籠門。

現在,卻真想着界碑變作攔路虎,牢籠門,将他死死扣押在天墉城該多好。

甚至,此刻的百裡屠蘇在想,要是紫胤能夠罰他面壁一輩子該多好。

無論是在那幽深的山洞裡,還是在藏經閣的頂樓廢了武功,了卻殘生。

也比這般火海煎熬要好得多。

可是...

已經無路可走了啊~

百裡屠蘇半垂眼簾,掩去那種自魂靈深處逸散而出的懦弱和不舍。

還是繼續邁動步子,奔赴命運。

繞過界碑,百裡屠蘇又一次停下腳步。

甚至在此刻他都想要揉揉眼睛。

他沒看錯吧?

紫胤...

怎麼會在此處?

還正站在界碑前方的第一階石階處,背着手。

像是已經站了許久。

這...

紫胤像是在背後都長了眼睛似的,竟在這個時候,聲音冷得不像樣:“你當真以為這天墉城是任你自由來去的地方?”

紫胤的聲音從來沒有那麼冷過。

即使是在烏蒙靈谷呵斥他的時候。

百裡屠蘇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而且,這般像是對待亂臣賊子的語氣,簡直是往他那傷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道。

百裡屠蘇控制不住地後退了一步,眼睛裡是難以置信:“師尊...”

卻見紫胤忽而轉身,眼眸冰寒,周身絲絲縷縷地飛揚着凜冽的劍氣:“誰是你師尊?本君沒有你這樣的逆徒!”

猛然間,百裡屠蘇那辛辛苦苦鑄造起來的銅牆鐵壁被這樣一句話,捶得稀碎。

好想否認,嘴唇張張合合。

但哪裡說得出話來?

他本就是紫胤和陵越的累贅啊!

許久未曾在百裡屠蘇面前現身的古鈞此時悄然浮現了身形,筆挺而恭敬地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誠然捧着一把泛着寒氣的細劍,沉默不語。

雖然百裡屠蘇和陵越均愛劍惜劍練劍,但終究不如那些瓊華弟子般如癡如狂。

見得這般泛着重重寒氣隐隐透出霸道之氣的細劍,百裡屠蘇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這劍是什麼劍,由什麼材料鑄成雲雲。

而是震驚到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這...”

紫胤微微低頭,拿過古鈞奉上的望舒,橫劍眼前,眼眸微眯:“本君一直好奇上古十大兇劍之首到底是何種模樣,今日便來見識見識這兇劍的風采!”

利劍向下一揮。

虛空立刻閃耀着一道亮晶晶冰藍色劍氣痕迹。

腳底下冰藍色的亮光環繞。

俨然,紫胤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态。

古鈞也識趣地退下。

這下,百裡屠蘇更加震驚。

這是...

連連搖着頭,後退一步:“不...”

腦中隻有一個意識——拒絕。

然而,紫胤卻直接在望舒之上覆上一層真氣,強攻而來:“怎麼?十大兇劍之首也不過爾爾?”

冷意的笑浮現嘴角:“若是如此,便在此處了卻殘生吧!”

百裡屠蘇還陷在震驚中,卻得了劍風撲面——一面下意識地後退又利用身法徒手格擋,一面又下意識地認為師父教訓徒弟,做徒弟的怎能還手——受了陵越禮法的禁锢。

紫胤緊追不舍,竟一路把百裡屠蘇給逼迫進了天墉城的大門。

百裡屠蘇且退且拒,眼見着竟然已經能夠看見這已經深深印在腦海魂靈深處的地方,心下忽而醍醐灌頂——紫胤這不是要見識焚寂的風采,這是想要利用劍仙與凡人的差距,實際留他在天墉城!

心下明白過來紫胤的用意,百裡屠蘇的眼一下就紅了。

曾經沒有在韓休甯身上得到的愛,紫胤已然傾其所有,哪怕背上罵名。

他又怎能辜負紫胤?!

可那些百姓...

那些陵陽隐晦提起的邊境的騷亂...

東海的異動...

不!

不!

不!

真正不辜負紫胤的,是讓他以此殘軀,焚以業火,平定這一場琴心劍膽的對決!

血紅的眼有了堅毅,也迸發出了玉石俱焚的決然。

但面對這位恩重如山的師父,他如何能夠倒戈相向——借以與焚寂陰差陽錯的人劍合一,一決雌雄?

這豈不才是逆徒?

再回看一眼。

這位置都快要逼近演武場了。

這...

趁百裡屠蘇分神,紫胤直逼百裡屠蘇的咽喉。

武者的本能終于爆發。

百裡屠蘇下意識反手抽出背着的焚寂,順手一格。

兩劍相撞。

并無兵戈之聲。

隻是将兩人分離。

兩人均輕巧地落在演武場東西向的兩隻石獅子上。

落定之後,百裡屠蘇還有些懵懵地看着手中的焚寂。

眼眸中泛濫着對還手的疑惑。

紫胤亦是輕巧落定。

瞥了一眼手中的望舒後,眯眼看向焚寂:“你若再不出手,就别再想走出天墉城半步!”

百裡屠蘇動了動嘴唇,卻又喉嚨包話。

紫胤把望舒往下一揮,輕慢又蔑視:“怎麼?對着昔日恩師出手,便什麼都不會了?”

冷聲一喝:“那就别怪本君!”

索性一個定身術往百裡屠蘇那方一投,再以法術控劍,要直擊百裡屠蘇心口,掏出那顆柔軟的心來。

百裡屠蘇瞪大了眼,從未見過如此打法。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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