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的腥鹹混合着血液幹涸的鐵鏽味,伴随着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暈染着。
與天際的殘陽,相互映襯。
風廣陌被這刺鼻的味道激得緩緩睜開眼,呼出一口濁氣來。
出神片刻,便感覺到有規律的晃動。
一下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發覺他正坐在一條船上。
心間兀自奇怪。
正欲站起,卻在雙手借力之時,摁到了一個硌手的東西。
低下頭,定睛一看。
與那心間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的,正是那火紅的顔色。
躺在風廣陌身邊的,正是已經斷裂的焚寂。
凄然,恍然,茫然,在風廣陌心間交織。
細細想來這人生種種,風廣陌沉重地閉上雙眼,以手掩面。
任由淚水為那刺鼻的鹹腥再填上幾筆鮮豔的色彩。
***
再一次經曆千錘百煉成利劍,慕容淩有苦說不出。
身上的痛,一波又一波襲來。
令慕容淩眉頭緊皺。
但求饒這種事,還不如給他根白绫來的好。
許是這次與焚寂對戰的消耗,令紫胤輕易地放過了慕容淩。
隻是,這晚紫胤卻下榻他處。
身在雲夢别院的“國師”,神機妙算。
星夜之下,卻于亭中點起八顆夜明珠,又添佛手茶一盞,以手支頭,哼着不知名的小調,依舊風流。
冰藍色的光速速于清和對面凝聚,清和一絲也不意外,還随手把新沏好的佛手茶,往來者——紫胤面前一推,笑嘻嘻的:“哎喲~大忙人還真是稀客哈~”
紫胤落座,取過茶盞,淺淺抿上一口,嘴上是沒有半點留情:“這不是怕你芙蓉暖帳船輕搖,魅聲入耳情難消麼~”
清和慶幸這個時候的他沒喝茶,要不鐵定能夠噴紫胤個滿身。
他可真是想象不到,這種淫詞浪語能夠從紫胤嘴裡說出來,還耳尖都沒紅!!!
見了鬼了!
清和狐疑地對着紫胤左打量右打量,心頭想着,他面前的,該不會是假的紫胤吧?
可這世上又有誰能僞裝這種獨一無二的寒氣呢?
但這...
清和暗暗咋舌于紫胤的變化,面上卻是白了紫胤一眼:“你可别胡說~本國師可是正經人~”
紫胤目光一滞,又繼續飲茶:“夷則上前線了?”
說起夏夷則,清和的臉染上陰霾。
甚至兩者之間,原本清和是話多的那個,現在卻一反常态地沉默。
紫胤放下茶盞,看了清和一眼:“他剛剛登基就遇見這種事情,朝内朝外都在對他施壓,他若能禦駕親征,倒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那麼擔心,還不如随軍而去~”
清和微眯着眼,嘴角是溫柔的弧度:“以天下為己任,我沒白教他~”
紫胤一怔。
再細細一看清和那個表面溫和,實則恨不得飲血啖肉的樣子,心下立刻反應過來清和未說完的話——是個好皇帝,但卻不是個好徒弟,更不是個好情人!
原來...
紫胤微微别過了眼去。
察覺到略有失态,清和也收了那副樣子,拿起茶盞,緩緩晃着:“沒讓他上前線。他剛剛易骨不久,折騰過了,這天下才易主就要舉行國喪,未免太招禍患。”
淺淺歎了口氣:“邊境騷亂年年有,倒也不稀奇。隻是這年生不好,也隻有野蠻些,才能活下去了~”
紫胤微微斂眉,又看向清和:“和...”
清和緩緩坐正身子,肩頭都是下塌的:“和你遇見陵越那年一樣,和你帶回屠蘇那年一樣,又是一個輪回。”
紫胤差點呼吸一滞,眼底浮現着不可思議。
倒是清和看得開些:“這有什麼值得吃驚的?曆史永遠都是相似的,否則怎麼會說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紫胤微微垂了眼:“...需要阿淩的劍穗,說一聲便是。”
清和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慵懶的姿勢:“你知道他養私兵的事情?”
紫胤的語氣甚是複雜:“...我根本料想不到,他這樣的年紀,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野心?居然還在私自養兵?這...”
清和不以為意:“慕容骁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
紫胤擰緊了眉:“我...”
清和淺淺飲了口茶,語氣随意:“其實,若他真比夷則厲害,我覺得也未必不可。隻要這天下是我們家的,誰坐莊又有什麼差别?”
紫胤恨恨地瞪着清和:“你倒是心大!若夷則這麼幹,你能睡得着?”
隻可惜,清和确實不屬于憂心忡忡那一挂的:“你以為他是安分的?早些年去祭天的時候,就跟守靈的軍隊勾搭上了,狸貓換太子了不少人。否則,怎麼會在登基這件事上,這麼順利?你可别忘了,他比屠蘇绯聞纏身得多~”
紫胤忽而發覺,他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清和懶懶散散地為紫胤添了一盞茶:“你看我之前說什麼來着?我說,你跟慕容淩之間的關系非常複雜,在這麼複雜的關系之下,需要權力來最終定音。我沒說完的是,由此你們隻會越糾纏越深。越糾纏越深,也就意味着你會越來越敏感。以前,你眼裡看到的是天下,哪怕出于私情,私情的份量也極輕。現在,你看到的則是微末。哪怕絲毫的變化,都會讓你警惕不已。”
放下茶壺,輕輕撥弄着茶壺蓋子上的流蘇:“其實,養私兵這個事情,真不算什麼。甚至來說,三大家族都有養私兵的傳統。随着地域的擴大,分封了親王。親王對這塊地有着政,經,兵,法四者合一的權力。本身就會有私衛,類似于禁軍,僅僅隻護衛親王,其他事情以及大軍的事情,與他們無幹。根據分封的規模,私兵的規模也有相應的規格。一般來說,一個皇帝最少會有四個兄弟姊妹。但更多時候,卻至少是十幾位。這十幾位中,會有四位有着分章的權力。其中就包含尊親王。尊親王權力最大,分章為——鷹。其手底下的私衛首領,就為鷹王。鷹王沒有任何信仰,也沒有任何底線。他隻有一個主心骨——尊親王。無論尊親王下什麼懿旨,隻有執行,沒有其他。武藝高強,就算是師父與鷹王打,有六成概率師父被鷹王殺掉。鷹王還有專門的陵寝,随葬尊親王。尊親王一薨,鷹王會在安頓好後事之後,進入陵寝密道,服毒自殺,安寝于尊親王墓室的最大耳室。死後,其也護衛尊親王安全。其餘為,獅王,蛇王,龍王。龍在三大家族中,本算不得尊貴之物。随着中原文化的浸透,龍也有了尊貴的地位。但在草原上,鷹才是王者。鷹者最尊,是草原的傳統,也是三大家族絕對不能妥協的底線。阿淩有着鷹王,這本不算逾矩。隻是他在每一年的武考之前,在那些想要變作軍官的人入住驿館之時,讓鷹王選擇合适的人接觸,從而在武考之中落榜,轉投阿淩麾下。之後,鷹王會有對這部分人的刻意訓練,雖然不敵鷹王的手下,也比那些精英厲害許多。這些人,才是阿淩養的私兵。他們的存在,慕容骁知道,阿淩的哥哥以及父母都知道。但卻視而不見,不過是保留着一份底牌罷了。畢竟,四大王乃至其麾下,是絕不允許參與軍政的。所以,若能有幽魂兵,倒也不失為一個殺手锏。”
手指輕輕扣着桌面:“其實,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場曆練——從昆侖山上走下昆侖山下的一場紅塵曆練。以往,你太冰清玉潔了。現在,你才更像是一個活人呐~”
清和的話,似乎都還帶着回響。
嘈嘈切切。
漸漸撫平了紫胤眉間的溝壑。
見紫胤眉心漸漸舒展,清和也閑适地把玩起了茶盞:“最近與阿淩過的可好?”
說起慕容淩的優點來,紫胤如數家珍,甚至不惜溢美之詞。
但說起慕容淩那股子膽大包天來,卻是咬牙切切。
聽得清和表情十分精彩。
從紫胤的話語間,清和也逐漸對有份密報有了更加深切的體會。
至于慕容淩插手焚寂的事情,清和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就宋欽那個兔崽子的心思,他還是能夠估摸個八九分的。
隻是這麼做...
哎~
這人的命格還真是一絲一毫的輾轉都沒有。
陵越還是變作了孤家寡人啊~
哎~
紫胤說罷,長長舒了口氣。
就像這些日子胸口上壓了好幾座大山,這會兒被一下移開了似的。
拿起茶盞,徐徐飲着。
清和神思逸散,卻在這時目光一下聚焦,壞笑擒在嘴角:“動手還是悠着點,這小子再皮實,可也經不住鑄劍國手的辣手摧花呀~”
紫胤喝茶的動作一頓。
斂着袖,放下茶盞,臉色是顯而易見的陰郁。
瞧紫胤這般模樣,清和都差點脫口而出——又怎麼了?我的大小姐?
但瞧紫胤那個表面陰沉,實則陰郁的樣子,這話當然也難以調戲出口。
紫胤的心結,他大概知道。
但與此同時,這也應該是望舒對紫胤的一種錘煉。
紫胤無法完全掌控望舒,其實就在于紫胤心間的那一份彌足珍貴的柔軟。
然而,問鼎天下者,哪個不是舍小以成大?
以往,紫胤的為天下,其實是未亡人想要去迫近那個生死的界限,仿佛這樣就能夠和韓菱紗近一些,再近一些。
以及,紫胤的為天下,隻是一個作繭自縛的執劍理由。
其實,紫胤的内心早就封閉。
或許是自宗煉走後。
又或許是自玄霁走後。
更或者還要早在夙莘走後。
一腔情,被世态炎涼潑個冷透。
又哪裡是個活人?
比之太子長琴還不如。
有了玄霄,也隻是短暫的解封。
就在這期間,目光深邃能夠一眼看穿所有的韓菱紗入主中原。
自此,這又是心口的一道疤。
傷疤多了,肉就會變硬。
這樣一塊肉,有時還不如不要。
加之,玄霄之事,紫胤又了解甚少,還不知一些背景...
這般糾纏...
哎~
現在,這慕容淩麼...
清和擡手按住紫胤的肩,捏了捏:“這小崽子是挺可氣,但這也如同煅劍。火候很重要~”
紫胤眸色幾轉,按了按清和的手背。
清和也會意地收回手去。
紫胤添茶:“你可知我前些年收藏的——月白劍,究竟是何來曆?”
清和一愣:“這事兒你怎麼不去問宋欽?”
紫胤添茶的動作一滞。
就那麼奇異地沉默了片刻後,清和揉了揉眉心:“這事兒,他也不會知道~是我大意了~”
抿了口茶,淺淺道來:“之前也跟你講過,瓊華派中很多本族族人的事兒。然而,這隻是一個稍微撥開迷霧能夠看到的表象。實際,這鑄劍之術,最開始也僅僅隻是錘煉鐵器的技術。逐步到了襄桓手裡,才系統地有了鑄劍之術。襄桓本身也是鑄劍師,也是第一個發現人之力未必低于神之力的人。他是始祖劍的創造者,也是始祖劍的劍靈。焚寂的因果,由他種下,這些事情你也知曉,我便不再多言。當然,也因為焚寂,鑄劍師幾乎都去了幽都。剩下的零星,不過是幸運。從而讓鑄劍之術流傳了下來。有一人,以其高超的鑄劍之術作為讓鮮卑庇護他的籌碼,改造冶煉技術,從而令鮮卑的制造冶煉技術開啟新的紀元。也是他,創造了一種奇異的煉劍之術,名曰——晦明之瞳。這‘晦明之瞳’所煉制出的劍,非常奇異。均是不世出的好劍。但煉制艱難,又須天時地利人和。這‘晦明之瞳’一直都是鮮卑打造利器的不傳之秘。僅流傳于專職供職于皇室的鑄造高手之中。故而,很多從鮮卑三大家族中流傳出的劍,都是雙劍,也都是非常奇異的劍。月白劍就是在這種鑄劍之術之下做出來的。但這還跟欽天監有關。在慕容淩的大哥出生後,欽天監向慕容骁禀明,尊親王的二子,将會是——雙星臨月。遂遍尋其寶,得一雙利劍,禦賜慕容淩。慕容淩于七歲得到。與欽天監給出的判詞一樣,慕容淩得到雙劍,如虎添翼。加之奇異的命格,純靈之體,武學天賦驚人。很快,就能與隻出五成功力的鷹王打個平手。而後,發生了兄弟以命相搏一事,欽天監與宗正卿商議之後,與鷹王也曾會晤,給出的解決方案就是收走月白劍的對劍。如此,便可保慕容淩和其大哥無虞。你也知,但凡靈劍均有靈氣。這麼一對,遇上慕容淩這麼一個特别的孩子,加上你瓊華傳承的人劍合一,是什麼後果,你也大概有個估測了。”
紫胤眉心漸漸擰上:“...羿日焓靈刃...是不是也出自...”
清和淺淺歎了口氣:“所以說,你家夫人當真是冰雪聰明。接觸到你瓊華的修煉手段,就發現端倪。我想,她也應該曾想過要規勸于你。但...你是局中人,已經陷得太深,都快以命為祭,這該怎麼勸你回頭是岸?更何況,玄霁,玄霄也有着宿命糾纏的脈絡。得到你們的生辰八字,以她韓家的絕學,還能窺探不出一二?難道你真以為他們韓家村的人短命,是因為盜墓?真以為韓北曠說,隻要不盜墓便能長命百歲?那不過是他愚鈍的推測罷了。韓家人的短命,就在于看到了太多的天意。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抑或半推半就的,都影響到了天意。這是天道的懲罰。就像韓休甯因焚寂之事尋你幫助一樣。”
紫胤緩緩低下頭,周身的氣息十分沉重。
清和識趣地閉嘴不言,收了桌上的茶,改換了烈酒,往紫胤面前一遞。
此刻的紫胤心情沉郁,有這般烈酒,當然也正合他意。
舉杯就幹。
這般豪放的做派,初時唬得清和一愣。
片刻後,又微微搖頭,會心一笑——這才是慕容家的尊親王啊~慕容紫英可不是個道士,而是天上的雄鷹啊!
待得紫胤暫歇這般牛飲,清和才幽幽道:“月白劍,是欽天監授意放出來的。”
紫胤吃驚擡眼,又一想到他本身也能掐會算,眼睫又垂了下去。
清和也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欣賞着酒香,輕聲感歎:“所以,你說,這人意與天意,到底是天意順遂了人意,還是人意暗合了天意?”
紫胤摩挲着銀質酒盞邊緣繁複的花紋,眼底的光浮浮沉沉。
有心事的人,無論摯友在側,還是對月獨酌,都是容易醉的。
哪怕紫胤并不容易醉酒。
醉了酒的紫胤,像是一具會動的冰雕。
一杯接着一杯。
像在喝水似的。
面無表情。
清和瞧着,真覺得這是牛嚼牡丹,糟蹋了他的好酒。
直到紫胤停下,清和心頭的碎碎念都沒歇。
地面細細密密的,有了淺淡的冰晶。
霜華也漸漸覆蓋紫胤周身。
這讓清和一下反應過來。
這人确實是醉了。
根本控制不了望舒寒氣了。
稀薄的酒意立刻就醒了。
趕忙給人扶到房間中歇下。
又為紫胤診診脈。
卻感覺到指下的脈,如走在坑窪泥路上的馬車,除了深深歎口氣,還能如何?
扯了個薄被,給紫胤蓋上。
又轉身去配了個香方,給紫胤燃上。
瞧了月光下的俊顔幾眼,無聲地關上房門離開了。
回到原位坐下,一掐算日子,忍不住地眯了眯眼。
無聲無息的,清和身後款款而來一高挑男子。
身着白色裹服,冰藍色做繡。
未戴冠冕。
而是披散着月華一般的白發,僅用一根冰藍色的絲帶束了一半。
斜插一根蛇頭簪子。
面帶冰藍色薄紗。
以銀質蛇骨紋做襯。
緩步來到紫胤方才所在的位置站定。
輕描淡寫地看着桌上酒盞酒壺東歪西倒。
又擡眼看向估摸着在心頭暗暗感慨原來如此的人。
刹那間,一把冰藍色的劍直接刺透清和的半個左肩。
這下,再是神遊天外,也得回神了。
利劍刺破皮膚,帶來痛感。
清和雖然回神,但也喝了不少酒,反應是要慢上半拍的。
直到肩膀都被刺了個半透,那有些暈乎的腦子才反應過來——他被人偷襲,給刺了個差點對穿。
然而,尋常的鐵鏽味又沒有甚嚣塵上。
再一感受,竟有與紫胤一模一樣的冰寒順着刺進的地方,遊走在他的經脈之中。
他當然不信這是紫胤夢遊了。
唯一的解釋便是...
清和緩慢地擡眼,看向面前這個男人。
饒是他見過無數絕色,卻也折服在這天顔之下。
骨子裡的浪蕩,讓清和脫口而出:“美人兒這打招呼的方式,甚是别緻~如何?這是要取我的心肝兒?可我的心肝兒就在我面前呀~”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拿劍的手緩慢地轉動。
血終究如瀑傾下。
清和立時變了臉色。
但嘴上卻仍舊讨人厭:“美人兒這是當真要我黃泉碧落皆是你,心不甘,情難消,自難相忘忘川旁?”
男子一把抽出利劍,用劍尖挑起清和的下巴,欣賞而帶着侵略的目光,幾乎是要将這嘴上功夫甚好的人,給碎屍萬段,咬來吃了。
清和面色痛苦,但也不忘捂住傷口,暫且歇了嘴,趕緊把血止住。
欣賞半晌,男子那華麗而低沉的聲音才有些戲谑地溢出:“是個妙人~”
男子的聲音磁性極強。
饒是見慣了風月的清和也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渾身發麻。
這讓清和不得不在心間感慨,這世上分什麼雄雌,根本荒謬。陰陽才是永恒。
男子走到清和身側,一手按住了清和受傷的肩膀。
清和雖是不懼,但那種沉重的壓迫感,還是讓他感到氣悶。
男子替清和止了血,卻也不是個心善的主兒。
竟那蒼勁的手指直接按進了傷口之中。
冷汗一下從清和渾身冒出。
但卻掙紮不得,動彈不得。
男子絲毫沒有折磨人的自覺,甚至還笑了起來:“美人兒,你說,這宇文家是不是過得太安逸了些?淨養些嘴瓢的家夥兒?”
清和忍着痛,思忖着話中關竅。
答案在痛楚之中浮現。
當然隻能俯首稱臣罷了:“是過得太安逸了些。”
男子低沉地笑笑。
終于收了手。
重重按了按清和受傷的肩膀。
信步離去。
随着男子腳步漸遠,清和肩頭的傷也在逐漸恢複。
直到男子徹底消失不見,清和肩頭的傷也修複如初。
隻是這流出的血,卻沒法收回去。
見證着,确實有過這麼一件事,而非酒中夢境。
清和後腰一彎,深沉地歎了口氣。
月色漸濃。
***
與清和呆在一處,再是勤勉,紫胤也到了日曬三杆才起。
想起頭晚的事,紫胤眸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