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很餓。”阮青嶼回答得幹脆,他是真的餓,一整天幾乎沒吃東西。
“走吧,我送你去S酒店,路上順便吃點。”淩澤伸手接過阮青嶼半背在肩上的雙肩包。
“好。”阮青嶼稍稍側身,避開淩澤伸出的手,自己卸下雙肩包,放在行李箱上。
他沒有多問,為什麼淩澤會在這裡,還知道自己要去S酒店;因為肚子是真的餓,實在是想不動,況且想了也沒用。
阮青嶼空着手,跟在淩澤身後走着,看着他幫自己拖着行李箱,雙肩包架在行李箱上。
剛走出機場到達廳,一台灰黑路虎攬勝,就停在兩人面前,車子嶄新,車身上貼着S酒店的五色金剛結LOGO,
金發女子就坐在副駕駛,笑着和阮青嶼打招呼:“阮工,好久不見。”
阮青嶼認得這人,還挺熟。她是自己三百米酒店上海投資方領導,林曉培;隻不過她換了個誇張發色,與她四十出頭就是集團一把手相比,略失穩重,所以剛剛沒認出來。
“曉培總。”阮青嶼笑着回應,好了,看樣子淩澤不是帶妞來度假的,大概率是和自己相同行程。
阮青嶼四下張望着,指望能遇到台出租車一類的,自己就可以找個借口,單獨去酒店,可惜現在是深夜,到達口連招攬生意的私家車司機都沒幾個。
“阮工,上車。”淩澤打開車門,等着自己上車,行李已經被他放到後座。
有外人在時,他不喊自己阿嶼。
阮青嶼硬着頭皮鑽進後座,挪到駕駛室後的位置,才坐穩,淩澤便也坐進後座。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阮青嶼借路燈昏暗的光線,就可以數清淩澤濃密的眼睫毛,他不動聲色地往車窗靠,拉開與淩澤的距離。
路虎平穩地往市區開去,香格裡拉縣城很小,隻十來分鐘,城區的喧鬧便撲面而來,正值暑假旅遊旺季,深夜的街上還滿是人。
“培姐,我和阮工要去古城酒店吃點宵夜,你要不要一起?”淩澤開口問。
林曉培從後視鏡裡瞄了淩澤一眼。
她第三次和淩澤合作,兩人也算熟絡;淩澤在L集團的口碑兩級分化,業務能力頂尖,但性格捉摸不定,難搞定,平時大佬們交流應酬,他幾乎都不參加,今天突然開口邀請一起吃飯,林曉培有些意外。
“我不吃宵夜,怕胖。”林曉培委婉地推辭着,她想若淩澤真有心,他應該繼續邀約,說,喝東西,不會影響這類的客套話。
“好,等到達酒店,讓禮賓部先送你上去。”淩澤回答。
林曉培啞然失笑,果然自己并沒有在被邀約範圍内,不過是客套而已,阮工才是他的心肝肉。
“行,你自己開車小心。”林曉培又從後視鏡裡往車後座觀察,這次看的是阮青嶼。
她和阮青嶼從去年開始在項目立熟悉起來,但現在看來,阮青嶼似乎和淩澤已經認識很久,卻又很抗拒的樣子,整個人朝向車窗,再多點角度,就基本是背對淩澤。有趣的是,阮青嶼身體這樣抵觸着,淩澤說一起吃宵夜,他靜靜的沒有拒絕。
兩人有過不太開心的往來吧,林曉培猜測着。
阮青嶼看着車外景色走神,縣城主幹道兩側的有不少建築是近年剛完工的,高大的仿藏式建築,尺度大得讓阮青嶼懷疑自己的審美。
但不管怎麼樣,房子已經蓋好立在那裡,和主幹道上金玉蘭燈柱交相輝映着,帶着種俗極便是雅的獨特美感。
當年和淩澤一起到雲南參加的古建築保護研讨會,就和香格裡拉的獨克宗古城有關,因為它曾遭遇場大火,小半個古城焚燒殆盡。
現在古城不古,被燒毀的部分都是按着建築舊制新建的。
對于新建的仿古建築,阮青嶼向來帶着抵觸;在他的觀念裡,古建築當是修舊如舊,而推翻後,模仿舊制重建的,不論什麼原因,都是可笑的無謂掙紮;就像是自己有時有時沉溺在往事裡瞎掰扯,都是白費力氣。
路虎也不知道是往哪開,窗外的景色漸漸沉寂下來,與車内的氣氛一般,籠罩在無言的夜幕中;車子拐了個九十度的彎,穿進主幹道旁的小路,是個上坡。
路的盡頭,天幕幽深,圓月玉盤般高懸。
“阮工,你往前看。”淩澤低聲提醒。
路虎漸漸駛向坡頂。
阮青嶼應聲傾身,往前擋風玻璃望去。
古城中心寺廟的金頂,在深幕下露出個尖,亮着耀眼的光。
緊接着,鎏金重檐躍入眼簾,金光流轉,染亮四周幽藍的天幕。
再往後,馬路下瀉,重建後的獨克宗古城,畫卷般鋪展在眼前,城中小徑蜿蜒,氤氲暖光,燈火通明宛如星河落地,迷幻得令人恍惚。
阮青嶼俯視着這片璀璨的地上星河,又開始覺得天地颠倒,淩澤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足夠用心的話,按舊制重建也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