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讓的印象中,那位陳先生約莫是溫和、紳士的代表人物。
男人相貌清貴,一舉一動間都透着一股紳士與貴族的慵懶,哪怕是面對他這樣的仆人,也是禮貌有加,并沒有什麼上等人的架子。
這是江讓第一次看到對方這般狼狽的模樣,甚至說狼狽都不夠形容此時alpha的情況。
陳景旭如今明顯是神志不清的樣子,他和江讓有過兩面之緣,不可能不認識,但此時alpha注視着青年的墨綠色眸子卻透露着極端的陌生與恐懼。
像是完全不認識眼前的青年了一般。
甚至于,對方最古怪的地方,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正常的人類語言,哪怕是江讓愈發靠近他,在alpha面前蹲下來安撫的時候,陳景旭也隻是顫抖着蜷縮身體,喉間發出凄厲的犬類叫喚聲。
對方似乎對于人類的靠近有種莫名的恐懼,江讓動一下,他都會下意識縮起身體,手上更是應激似的撓得血肉模糊。
就好像,那副俊秀的人類皮囊下,藏着一隻被人打怕了的、夾着尾巴的小狗。
老實的beta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當下又是心急又是替人心疼。
他不确定陳景旭能不能聽得懂自己的話,卻願意耐心地一遍遍安撫對方,江讓努力柔緩聲線道:“不怕了、不怕了啊,我不是壞人,你看看我,是不是很眼熟?讓我來幫你好不好?”
月光照在beta的側臉,溫和的不可思議。
傷痕累累的alpha一開始仍舊抗拒青年的接近,他渾身動彈不得,卻用盡全力地将自己往牆角的陰影處縮。
江讓并不勉強他,隻是耐心地等着。
青年的聲音低沉卻溫柔,像是哄着睡着的寶寶。
可他不會安撫人,絞盡腦汁也隻能幹巴巴地告訴陰影裡的小狗自己今天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高興或是難過的事情,他覺得什麼飯菜好吃,什麼不好吃。
江讓說了很多,一直到最後,他頓了頓,對着陰影中的人伸出手,輕聲道:“所以,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依舊是一片寂靜,但小狗輕微的咕噜聲卻慢慢小了下去。
beta大概清楚了,alpha是聽得懂他說的話的,正當他努力調動自己貧瘠可憐的詞彙庫、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陰影的角落開始慢慢攢動,一雙不自然下垂的、沾滿血迹的手小心翼翼搭在青年寬大的手掌中。
江讓一擡眸,便看到了一雙墨綠的、忐忑的眼睛,alpha的臉頰刮傷很多,細白的皮膚紅腫一片,嘴唇邊的血迹結成深色的痂。
詭異的是對方的姿态,兩邊膝蓋跪在地上,一隻手臂勉強撐住地面,一隻手輕輕放在青年的手上,背部弓起,像是一隻炸毛的小狗。
“汪汪.......”似是不理解beta愣住的動作,他有些不解地偏頭,聲音低低的叫喚。
江讓這才回神了,他也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滋味,不再多想,輕輕扣住alpha的手腕,手臂用力,試圖調整對方的姿勢。
但沒辦法,alpha像是被刻意虐·打訓練過的一般,他無法正常端坐、正常走路。
江讓隻好低低的說了句‘抱歉’,随即也不嫌棄對方身上的髒污,直接将alpha攬入懷中。
beta終究還是不忍的,好在他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裳出門,随身也沒帶什麼紙巾,便索性用自己的衣裳給對方擦拭臉頰上的淤泥與血迹。
或許是青年的手掌過于溫暖,又或許是青年的眼神過分柔軟,總之,在江讓停手的時候,懷中輕輕喘氣的alpha疑惑地睜眼看了過來,旋即似乎是本能一般的,他輕輕用臉頰讨好般地蹭了蹭beta的手腕,口中發出低微的“嗚嗚”聲。
江讓本就心軟,這會兒更是忍不住揉了揉alpha的腦袋,雖然在揉完就後悔了。
他想,陳先生到底身份不一般,即便對方淪落至此,這樣還是太過僭越了。
陳景旭倒是沒有江讓的這些苦惱,他隻是享受一般地眯眼,仿佛疲憊的小狗終于找到安全的栖息地一般,昏昏欲睡了起來。
beta見狀忍不住抿唇,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對方傷痕累累的身體上,縱然聽說過alpha自我修複能力很好,但這麼重的傷,恐怕靠自我愈合也難以做到。
江讓想着,還是輕輕問道:“我先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幾乎是剛提到‘醫院’二字,懷中的alpha就應激般的猛烈掙紮了起來,他的手臂混亂地揮舞着表達抗拒,墨綠色的瞳孔近乎縮成一點,巨大的驚恐讓他連呼吸聲都變成肺部傳來的‘嗬嗬’聲。
江讓幾乎要抓不住他,連忙穩住身體拍了拍對方的背部,努力安慰道:“不去了不去了,我們不去醫院了,不怕、不怕。”
周身顫抖的alpha好半晌才慢慢安靜下來,慘白的臉漲得通紅,治病救人的‘醫院’對于男人來說倒像是一個禁忌的詞彙,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很輕易的就能讓人将其聯想到男人渾身可怖的傷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