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漏下日光,謝辭長睫垂落,看不清神情。
沈微霜視線自畫卷上抽出,擡眸看他。
十多年前她去柴房探望那遍體鱗傷骨瘦如柴的孩子的時候,他還渾似個兇戾的狼崽子,給他上藥時警惕地像是下一秒就咬人了,好幾次燒得厲害,整個人直接暈過去,縮在髒亂黢黑的牆角,疼得受不了就發出動物受傷般的嗚咽聲。
謝辭長得也兇,那時候還沒有面具,腐爛不堪的半張臉就露在外面,偶爾眼睫一擡,冷冷掃她一眼,那目光涼飕飕的,給當時還是個小姑娘的她吓得差點轉身就逃,身子轉了一半還是覺得兩人同病相憐,心裡那點子善意也不知是憐憫他還是憐憫自己,于是又湊到謝辭旁邊去。
時間過得真快,也真奇妙,沈微霜想,當年她看到那樣冷漠厭世的謝辭,一定也不會想到十多年後的現在,那孩子也會成為打馬過鬧市的翩翩少年郎,随意一個眼神便讓鎮上姑娘們羞紅了臉。
她目光靜默,謝辭擡眸,望她一眼。
“哦。”他懶懶應,“我還早。”
不早了。沈微霜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麼。
她心中還有顧忌。
一則是謝辭身上那奇詭的傷,想要找個願意接受的女子,隻怕也是極難,二則是他參加完問靈試煉後,與仙界的牽扯。
無論如何,此時都不是談婚論嫁的良機。
她心下微歎,剛要收起手中畫卷,慣性翻至下一頁的動作忽而一頓。
謝辭在她身邊,原本早已收回了視線,覺出她的異樣,突然望來,目光霎時變了。
空氣微寂,謝辭探手,沈微霜兩指一阖折起畫卷,便要收入衣袖中,被少年一把鉗住腕子,輕巧将其奪取。
“阿辭,後面沒什麼……”手腕被擎住,沈微霜掙不脫,眼看着畫卷被奪走,低聲急道。
謝辭充耳不聞。
少年指節修長,三兩下翻到方才位置,視線停滞一瞬,又往後翻幾頁。
往後的這幾張畫面與先前不同,皆是清隽的男子畫像。
沈微霜頭痛。讓謝辭看到這個,她總覺得有些難言的怪異。
“阿辭,還給我。”她試圖喚他,謝辭不回話,一手仍隔着衣袖鉗住她,一手嘩嘩翻頁,看着看着,面露嫌棄之色。
“歪瓜裂棗……”他一詞剛落,忽而手下一頓,停在其中一張。
那是張俊秀男子的畫像,畫中青年目光溫潤,唇畔含了一絲清隽的笑意,面如冠玉,芝蘭玉樹,畫像旁寫着他的名字,叫燕什麼,沈微霜還未看清,便被謝辭一翻,輕輕蓋住了。
“怎麼了?”沈微霜面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