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的警報聲混雜其中,迫使喬爾森從短暫的混沌中掙紮出來。
幾小時前紀相芷開車撞上了東大門,警報都沒有響,這下會是什麼更緊急的事情?
他起身走到窗邊,撥開窗簾一角,朝樓下看去。
柏望的住處離這裡不遠,他果然在半分鐘後就出現在喬爾森的視線中。
還有好些個基地駐民從各自的住處走了出來,互相打探情況,神色都不太輕松。
喬爾森站在窗簾後,靜靜看着。
他不是荒民,與BW-661-02基地算不上有什麼深厚的關系,換句話來說,這裡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
更何況有柏望這個基地負責人在。
柏望不是個會吃虧的人。
過了兩分鐘,喬爾森看見白亦和藍歲也到了。
他想了想,還是開門下樓追了上去。
“出什麼事了?”喬爾森走到白亦左側,問。
白亦看他出現有些驚訝,随後搖頭說:“不知道,但按警報類别來說,應該是别的基地的人沒有經過允許闖了進來。按照基地條例,我們這些駐民隻要在基地内或者在基地周圍一定範圍内都需要過來協助負責人處理。”
“噢……”
“你不是基地駐民,跟你沒什麼關系,還是回去吧……會有點危險。”白亦伸手攔住他,阻止他繼續往前。
喬爾森站在一個花壇邊,經過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白亦很快融入人群中,他一不留神就失去了她的蹤迹。
“危險……”
京栒霜,你說過要我平安的活着,可你也說我要學着當一個真正的大人。
大人不應該隻會躲避危險的對吧?
喬爾森跟随人群進入東門範圍,東門還豁着一個口子,紀相芷的車不知道被挪到哪裡去了。
東門前停着十幾台車,開着車前的大燈往基地裡面照,看起來氣勢洶洶。
柏望依舊是戴着金絲邊眼鏡,一身正裝,頭發都服服帖帖,往那一站,好像這些車都是來接他去參加什麼晚宴一樣。
真是可怕的男人。
喬爾森沒看到白亦和藍歲,倒是看到挂着兩個黑眼圈的在左邊不遠的群青,不過他的表情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領頭的大車上下來幾個人,為首的青年畫風與柏望截然不同,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手上好幾個戒指,手腕上還戴着金屬镯子,一晃動就叮當響。
他額頭還有個意義不明的紋飾,左臉打了一顆眉釘,頭發随意紮了個狼尾,渾身散發着在度假的松弛感。
他身後的人面相不善,露出的皮膚有大片的暗色和流膿的肉瘤,臉上畸形的眼球凸出幾乎要從眼眶裡掉下來,這些是被輻射腐蝕過的特征。他們都是荒原上的亡命之徒。
“夏靈真,好久不見,這麼大動幹戈闖入我的基地有何貴幹?”柏望語氣平淡,像是真的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喲呵,柏望,起這麼早……诶說錯了,瞧我這張嘴,見了你就說錯話,你這麼晚還沒睡啊。”
夏靈真往前走了幾步,離柏望更近了一點。柏望的手放在腰側,表情嚴肅地盯着他。
“诶,不要緊張嘛,我今天來,就是讓你幫忙找一個人——我昨天追了好久的通緝犯康德拉在附近失去了蹤迹,我頭都大了,後來發現可能是進了你的基地,擔心他傷害你和你們基地的人,就着急忙慌地跑進來了,都忘了和你打招呼。”
夏靈真笑起來,揮舞了一下右手,“那個詞怎麼說來着……柏望,不要見了我就不開心嘛,我想起來了,失禮,對,失禮失禮。哈,那個人真的很危險的,既然大家都在,索性别睡了,把人找出來,排除隐患再睡嘛。”
他的話音落下,場上一時寂靜無聲。
……确實是很失禮的一個人呢。
夏靈真毫不在意這不太友好的氛圍,他帶着笑往後退了半步,身後長得亂七八糟的打手便越過他,直沖柏望而去。
接着一前一後兩道槍聲響起,混合着腦漿的血液濺射到柏望的眼鏡和臉上,以及表情僵住的夏靈真身上。
打手一整顆頭被子彈炸開,還有一條腿碎了半邊,整個人因為被兩顆來自不同時間不同方向的子彈擊中導緻轉了個身,面向夏靈真倒了下去。
柏望面無表情地摘了沾着粉紅色液體的眼鏡,從外套内口袋抽出一張紙巾慢慢擦拭着鏡片。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現在離開,我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夏靈真隻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臉,他身後有不滿的聲音響起都被他壓下了。
柏望的眼鏡擦得不太幹淨,上面還是黏糊糊的。他皺了皺眉,把眼鏡丢到了面前沒有頭的屍體上。
他點了根煙,沒有抽,身後立刻有人遞上來一顆拳頭大小薄膜包裹的助燃劑,他接過,同樣扔到了屍體那裡。
薄膜破碎,液體滲出,覆蓋了大半個屍體。
夏靈真嘴唇翕動,還未出聲,柏望把手裡的煙準确地擲到液體最多的中心點,火焰瞬間騰起。
兩個人隔着火焰對視。
片刻後夏靈真笑了笑,“真是的,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嗎?你以前從不會這樣的,柏望。”
他偏了偏頭,視線移到大門一側的高牆上,那裡有一個小小的,黑乎乎的牆洞,槍口就隐藏在那後面。
“啊,是因為……”
一顆子彈在夏靈真腳邊炸開。
這次是柏望射出的。他的眼睛沒有鏡片的遮擋,殺意在此時沒有絲毫掩飾,比火焰更為灼眼。
夏靈真的笑勉強維持着,但他舉起雙手,很快又變成來度假的樣子,對一切都不在意的樣子。
“好啦,不要生氣了,我走就是,你早點休息咯。過幾天我再請你去我的基地玩吧,到時候不要拒絕我真誠的邀請。”
車隊調轉方向,離開了BW-661-02基地。
人群被柏望疏散,有人慶幸今天沒有動手發生傷亡,也有人覺得該動手教訓一下夏靈真。
喬爾森精神緊繃加上一晚上沒休息好,頭蓋骨裡面都回蕩着嗡鳴聲。
他看着大門外的火焰。
屍體燒起來味道不太好聞,不知道是助燃劑還是别的原因。
大門關閉了,他收回目光,轉而尋找白亦的蹤迹。
藍歲從一側的城牆上下來,走到柏望身邊,拿了紙巾給他擦頭發上的血迹。
喬爾森意識到那兩槍其中一槍是藍歲開的,那麼另一槍……會是之前和她在一起的白亦開的嗎?
“還不走?”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喬爾森回頭,是打着哈欠的白亦。
“你……”他剛想開口問她,就被打斷了。
“白亦!”
阿玄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半挽着白亦的胳膊,朝藍歲那邊擠眉弄眼,“我們一起回去吧,就不等藍歲了,她啊……”
阿玄低低笑起來,把一旁的喬爾森當空氣。
她和白亦一邊走一邊小聲說着什麼,喬爾森看見白亦也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他在夜風中站了一會兒,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動蕩的一晚就這樣安靜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