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天。
鹿城的白晝總是晴朗的，很少有陰沉的天氣。
明骞關掉了床頭的鬧鐘，把頭埋進被子裡。
松柏香氣包裹住了他。
之前在京栒霜那裡要來的一小瓶香水已經快用完了，他打算去問問住在京栒霜家的南茜，能不能再拿一點給他。
三分鐘後，明骞掀開被子，起床洗漱。
今天也是要上班的一天。
明骞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鏡子。
等他回過神來，時間過去了十二分鐘。
他在十二分鐘内，僅僅是拿着洗臉巾看着鏡子而已。
這個症狀不是第一次了。
明骞把洗臉巾放回挂鈎上，轉身去廚房端早飯，平靜地如同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吃完早飯，他選擇步行前往警署。
擡頭，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各式建築，能看見一抹天空的湛藍。
路過一個小公園時，明骞看見草坪上有一群人在禅定。
八個人圍成一圈，中間還坐着一個人，她們身下都有一張墊子，每個人的墊子顔色都不一樣，這樣圍起來好像一朵花。
明骞駐足，聽見中間的女人念了幾句不知道什麼語言，周圍的人都換了一個姿勢。
大概是什麼機構的活動吧，最近好像開始流行這種集體打坐。
這時中間的女人睜開眼，直直地看着明骞。
明骞猝不及防和她對上視線，随後另外八個人也都睜眼調整姿勢盯着明骞。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樣一個晴朗的早晨，明骞倒感覺周圍溫度有些低了。
他連忙舉起雙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打擾各位了，我這就走。”
他轉身将那些目光甩在身後，臉上的笑也掉下來。
直到走了快一百米，他才感覺擺脫了那些莫名的視線。
他沒有再回頭。
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他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陽光照在高樓上，給它們都鍍上了一層刺眼的金光。
剛才發生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發生對吧。
應該是什麼都沒有。
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為什麼在這裡站着。
他要去做什麼。
明骞的意識陷入虛無的空白。
他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他還在家裡。
他還站在鏡子前，手裡是剛擦完臉的洗臉巾。
今天是空軌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十天。
今天是京栒霜失蹤的第二十天。
今天也是要上班的一天。
明骞吃完早飯後收拾了家裡的垃圾帶到樓下，接着步行前往警署。
路過一個小公園時，草坪上有一群人在禅定。
八個人圍成一圈，中間還坐着一個人，她們身下都有一張墊子，每個人的墊子顔色都不一樣，這樣圍起來好像一朵花。
明骞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往那邊看。他聽見中間的女人說接下來要保持當前的姿勢半小時，周圍的人都沒有發出聲響，安靜地放緩了呼吸。
最近鹿城很流行在公園鍛煉身體，公園綠化好，這樣會更“接近大自然”。
明骞不理解，大自然無論是一百多年前，一百多萬年前，都不是什麼溫和的東西，他們為什麼要親近大自然。
但他選擇尊重，隻要不影響别人，管那麼寬做什麼。
他在一個路口擡頭，正好看到對面的大樓上刷新了廣告。
“《時空之門》第一次保密内測即将結束，測試服務器将于今日十二點關閉……下次測試還請關注官方發布的訊息……”
《時空之門》……
明骞記得南茜和他提到過，遊戲工作室的負責人是她的學妹，還送了她一台遊戲艙，不過是放在京栒霜的别墅裡。
雁柳好像也有說過，不過他記不起來她具體說了什麼了，大概是讓他也去參加遊戲測試。
他對這種遊戲沒有太大的興趣，更别說現在京栒霜還是失蹤狀态，他每天能好好睡個覺都不錯了。
明骞到了赤北區警署，在自己的辦公室放空了一分鐘。自從和雁柳拍攝的宣傳片爆火後，警署這邊覺得讓他去做宣傳方面的事務更好，就給他單獨弄了一間辦公室，也減少了他巡邏的排班。
明骞接受了這些，并且努力工作扮演一個看起來“前途無量”的青年，為之後的晉升做準備。他需要更多的……權力。
如果他有足夠的權力，或許那時候就可以讓京栒霜少被拘留幾天，可以阻止安理會終止對京栒霜失蹤案的調查，可以用他所有的一切保護她。
又或許可以找到京栒霜想要的關于阿佩斯死亡的真相，讓她走出那場噩夢，接受一段新感情。
明骞按了按太陽穴，幾次深呼吸後他就看見雁柳推門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保溫盒。
“明骞。”
雁柳笑着把保溫盒放到他的桌上。
門隻是虛掩着，明骞能聽見同事的議論和調侃。
“看，雁柳大美女又來找明骞了。”
“對啊，送好幾天飯了，嘿嘿不知道今天的是什麼……”
“明骞還說他倆之間沒什麼，這叫沒什麼，那難道是我和雁柳小姐姐有什麼？”
“哈哈哈……”
雁柳坐到明骞對面，看他不說話，略帶擔憂地問道：“怎麼了，你看起來有點沒精神，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明骞微笑着搖頭，“沒有，起早了一點，沒睡飽。”
“是嗎，晚上要早點睡呀……要不我監督你早睡好了。”雁柳雙手支着臉，揚起明媚的笑容。
“那樣太麻煩你了。”明骞看着桌上的保溫盒，“還有，我之前也說過不用這麼麻煩你給我做飯，怎麼今天還是這麼辛苦來警署？”
“這不是感謝你之前救場嗎，還有幫我趕走了騷擾我的人的事，要感謝怎麼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的彰顯我的誠意嘛。”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再做下去就該我感謝你了。”
“那好吧。其實我很喜歡做餐點的，看到别人……尤其是像明骞這樣的男孩吃我親手做的餐點，我會由内而外感到一種幸福與滿足呢。”
明骞挑眉，看起來有點驚訝。
“怎麼，很驚訝？”
“嗯，因為雁柳是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人，想不到還會有這麼……一面。”
“哪一面，賢惠？”
雁柳眼波流轉，深深看了他一眼。
明骞沒有否定她的話。
“我有很多面的，明骞你可以多探索一下。好了，我今天有安排比較滿的行程，就先走啦。”
雁柳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
将要走出去之前，她側身對上明骞不明的視線，嘴角微微上揚，“再見，明骞。”
“再見。”
明骞站在窗邊目送雁柳走出警署，她後面跟着幾個在大廳值班的警員。他們把她送到門口一輛暗紅色的車上，車子開走後還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