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不起來,要我幫你割掉嗎。”
白亦語氣淡淡的,甚至可以說毫無波瀾。夏靈真恍惚了一瞬,覺得站在眼前的白亦和柏望口中的白亦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她踢了一腳籠子,“張嘴。”
夏靈真一隻手抓着上方的欄杆,一隻手遮着隐私部位,仰頭張着嘴。
白亦傾斜手中的碗,對着他張着的嘴倒了下去。
夏靈真就這樣喝完了一碗糊狀的食物。
白亦把碗和勺子放到洗碗機裡,坐回到客廳的軟椅上,翹着二郎腿,一隻手撐着腦袋,閉上了眼。
血蝴蝶的制作實在耗費精力,還要和費德曼柯周旋。
太累人了。
好一會兒她才說,“上次給你用的藥确實會有抑制這個的副作用,但都這麼久了,你還沒代謝掉?”
夏靈真咬了咬嘴唇,“去檢查說代謝掉了,但是……還是……你為什麼不看着我!”
白亦依舊閉着眼,“代謝掉了,那找我幹嘛,自己身體的原因,來訛我?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找醫生該怎麼治怎麼治,我沒學過男科治不了。”
“你!……”
“好了,别叫了。我明天還要出去,作為對你來找我麻煩的懲罰,你就先這樣待在籠子裡吧,每天會有一餐和一杯水供應。稍微堅持一下,别死我屋裡。”
布置畫廊也是要費很多精力的,後續還要維持熱度以及打造熱點輿論,抓住機會把群青“推廣”出去。
這次沒把握好機會,下次難度隻會更大。
夏靈真卻發出了壓抑不住的喘息聲,“主人……你看看我呀,汪,汪。”
白亦擡眼看過去。
夏靈真挺立着腰腹,把臉緊緊貼在欄杆縫隙裡,像狗一樣吐着舌頭,神色癡狂,眼尾還有控制不住的淚珠,“終于看我了……我隻對你有感覺了,你難道不應該對我負責嗎。養狗是不能随便棄養的。汪……”
白亦又一次沒有按照夏靈真的設想露出驚訝或者是嫌惡什麼的表情,她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讓夏靈真懷疑此時世界發生第三次核爆她也隻會在窗邊看一會兒然後拉上窗簾。
“我不需要一條不忠心,還想咬主人的狗。”她說。
白亦站起身去卧室的衛生間洗澡休息。
夏靈真盯着她的背影,臉上扭曲的表情都化為了不甘。
這女人不但找不到破綻,怎麼連心都跟石頭做的一樣硬。早知道……
早知道在追捕康德拉抓到她的時候就應該把她殺掉的。
幾隻機械蜘蛛忙忙碌碌,先是把夏靈真弄暈了過去,然後把籠子移到另一個衛生間,把房間清理幹淨。
不過夏靈真不能簡單的說是暈了,他蜷縮在籠子裡,無意識地抽搐着。此時昏迷也無法屏蔽他的痛苦。
白亦一回到BW-661-02基地裡,就被嘬嘬和吉祥圍住了。
吉米華笑得合不攏嘴,“這倆小家夥可喜歡你了,看來是記着你呢,沒辜負你給它們買的一堆零食和玩具。”
白亦在門口值班室和兩隻小狗玩了一會兒,吉米華又說:“最近為了群青的事情累到了吧,看你都瘦了點。小寶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是。上次給你做的點心還愛吃嗎,等姨姨這兩天抽空再做點給你帶回去吃。”
“謝謝姨姨,”白亦說,“不勞煩你做點心啦,最近都要往外跑,帶回去怕放壞了。”
“行,好。不管怎麼樣身體重要,一天三餐都要吃飽啊小寶,别嫌姨姨唠叨。”
“怎麼會呢,我一個人長大,很少有人像姨姨這麼關心我,我很高興。”
“嗷汪!”嘬嘬叼過來一個球丢在白亦腳邊,搖着尾巴期待地看着她。
白亦把球丢出去,它撿回來,如此幾個回合,小家夥累得趴在玩具箱旁邊喘氣,但白亦走過來還不忘朝她翻出肚皮使勁兒搖尾巴。
玩具箱裡大部分小玩具都有啃咬的痕迹,個别還是新的,大概是吉祥和嘬嘬都不感興趣。
白亦随手拿了個嶄新的,骨頭樣式的玩具塞兜裡,然後去找群青。
她推開門時,群青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手邊還有一杯咖啡。
群青睡得不太安穩,眉頭緊皺,眼球轉動,嘴裡還嘟囔着什麼。
旁邊的畫架上是一副即将完成的畫作,顔色朦胧,如夢似幻。
群青自從那次“見過神迹”後,用色方面有了驚人的進步,藍歲都懷疑那顆子彈不是打了他的腿,而是打進了他的腦袋。
若非如此,白亦也不會把給他辦畫展的計劃提前。
白亦沒有叫醒群青,她放緩了動作,去看牆邊堆着的畫作。
她剛看了幾分鐘,群青就揉着眼睛醒了。
“白亦?”群青喊了一聲,“你來怎麼不叫醒我,沒有等太久吧……”
“嗯,剛來一會兒,累的話就去床上睡好了,趴桌子上容易着涼,對頸椎也不好。”
群青伸了個懶腰,雙手一撐桌面站起來,“不睡了不睡了,先配合您完成工作才是要緊的事!”
這次畫展布置,不僅要考慮燈光場地和畫的結合,還要弄一部分互動裝置,增加觀衆的興趣,也讓觀衆更好地理解畫家通過畫所傳達的東西。
這些都由白亦負責,所以不能讓群青單獨挑選要展出的畫,兩人要商量着選,以便能達到最好的展出效果。
群青從一疊畫布裡抽出一些,把它們一張張鋪開。
白亦帶了設備掃描,在便攜智腦上的軟件裡模拟布展,調整位置和燈光,和群青聊起他畫這些畫時的情景,然後做了些筆記。
群青說着說着又躺在了地上,“……定好了‘夢想’和‘愛’兩個主題了?這不會太俗了嗎,畫畫的時候誰會想着什麼夢想什麼愛啊,就想畫好看,畫牛逼,畫得每個人看到這幅畫都要時不時回憶一下。最好直接靈光一閃,天降大任,打通大動脈開創新流派!”
白亦被他逗笑,說:“你要進入市場,那畫就是畫給别人看的,不是讨自己開心,也不是滿足自己幻想的。費德曼柯說了,那邊藝術圈最近正對荒民感興趣,他們想從你的畫裡窺探到的東西,就是比較‘俗’。”
高高在上的鷹城藝術家,難道會真的花時間去咀嚼,共情荒民的藝術嗎?
他們更想看到的恐怕是荒民在荒土上的掙紮。
為飽腹掙紮,為夢想掙紮,為難得的愛去掙紮。
願意低頭給你一個眼神已經是恩賜,你當然要奉上讓他們滿意的,曆經風霜凝結出的披着幸福外衣的痛苦。
這樣才有層次有口感,不至于太寡淡,他們才願意繼續給眼神。
群青并不是那種梗着脖子說硬氣話的畫家,“行吧,我也懂。我就一破畫畫的,說是藝術我都心虛,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能有市場就行。”
“會有的。”白亦溫柔地笑着,“群青的努力,會有回報的。”
群青側過頭看她,被她的笑晃了晃心神,新的靈感猶如噴泉湧了出來。他打了個滾爬着扯過一張空白的畫紙,拿着畫筆就開始鋪色。
白亦放輕了呼吸,不想打擾他,他卻邊畫邊開口說:“你有阿玄的消息嗎,自從她帶康德拉走了我就不怎麼聯系得上她了,藍歲和柏望又很忙,我想他倆沒出事,但……”
“找她有什麼事?”
“我突然想到,可以用她的香做一個互動裝置呀,她以前調過一款香,有輕微的緻幻作用,不過放心沒有成瘾性。還有我想找她調點顔料,她調色也是一絕……好吧,就是和你八卦一下,他倆到底到底到底是怎麼好上的?!”
群青戳了幾下畫紙,“這麼久了,我真沒想明白啊,你說,怎麼回事呢這。唉。”
他又說:“為了一個認識幾天的男人冒那麼大的風險,值得嗎?你說,這值得嗎?我第一次買哪個牌子的紙都不敢直接用天然顔料呢,剛認識幾天的男人她就什麼都敢了,什麼事兒啊。”
白亦搖頭:“愛情就是比較難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