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背對着斯欽巴日坐着,回頭時将脖頸拉出颀長白皙的一道兒,圓潤瑩白的左肩全然露着,幾滴水順着光滑皮膚落下,彌留一行蜿蜒的水痕。
他一隻手撐在背後,兩條腿微微曲折,這雙腿線條流暢,修長卻又不顯得太過細瘦,看着白皙光滑,骨肉勻停。
那帕子正好掉在了憐枝足背上,沈憐枝微微擡着腳,大周皇子身子金貴,連那雙雪白的足都生得像是玉砌的,依稀可見着細小的青藍色的血管。
柔軟的,嬌嫩細膩的足底被刮破了,幾處紅豔豔的一小片,白裡襯紅——叫人明知道那是逃亡路上擦破的,卻也不免心猿意馬。
還沒等斯欽巴日往那暧昧的方向細想下去,沈憐枝便嘩啦一下穿好衣袍,而後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沈憐枝喉結上下滾了滾,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我隻是想上點藥。”
他那種仿若看洪水猛獸一般的目光讓斯欽巴日稍有些不舒坦。他頓了頓,又别過臉,繼而譏嘲似的冷笑一聲:“真夠多事。”
冷飕飕地扔下這樣一句話,斯欽巴日便躺了回去。沈憐枝被他冷嘲熱諷一頓,很怕他再發難,也不擦藥了,輕手輕腳地躺了下來。
他看着這大夏少年的背影,暗忖這小混賬的脾氣還真是壞極了,若是真成了那蠻人頭子的阏氏,還不知要吃多少的苦。
這樣想着,憐枝便覺得自己的餘生實在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點光芒。他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閡上了眼皮。
***
翌日,天不亮憐枝就被叫醒了。
雖說隻有一晚上,可睡了一覺,還是叫憐枝覺得自己身上舒坦了不少。
今日風雪凜冽,沈憐枝縮着脖子,将大半張臉都埋在了毛領子裡,柔軟的皮毛刮的他臉有些癢。
一行人一直沉默地往前走着,茫茫白雪間,前方一抹火紅格外引人注目,沈憐枝定睛看了好一會,驟然睜大了眼,“那是不是我的婚轎?!”
走進了,眼前一切便更加明晰,沈憐枝看清了好幾個那婚轎邊上的熟面孔,當下大叫:“陳大人,陳大人!”
遠方的鴻胪寺卿聞聲而來,前來和親的“公主”不見了,沒人比他更加膽戰心驚,此時見到憐枝,實在是無法言說的欣喜,鴻胪寺卿老淚縱橫:“殿下!”
他遠遠地跑來,見憐枝雖然滿身狼狽,卻沒有缺胳膊少腿,稍稍放下心來。方要說什麼,驟然注意到邊上那抹淩厲的目光。
鴻胪寺卿轉過頭,瞳仁倏然一縮,忙朝憐枝邊上的斯欽巴日行禮:“左屠耆王!”
他不敢問這兩個人是怎麼碰上的,不過心中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斯欽巴日輕輕地哼了一聲,“你們這位送來和親的'公主',倒讓本王很是出乎意料。”
鴻胪寺卿聽出他話中有話,後知後覺地瞄了憐枝一眼,卻見沈憐枝面上幹幹淨淨,已恢複原來面貌,頓時心中一涼,“左屠耆王,此事……”
斯欽巴日擡起一隻手止住他的話頭,他懶懶地一挑眉尾:“那些話,你們這位殿下已經告訴我了。”
“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怎麼想。”斯欽巴日扔下這樣一句話,“走吧,去單于庭。”
沈憐枝不知自己到了單于庭後是否能保住自己的腦袋,他隻知道自己終于不用靠這兩條腿走路了。
快速地上了婚轎,前幾日還讓他頗覺逼仄的轎子如今就是一座金屋,憐枝癱在軟墊上,恨不得就這樣癱到天荒地老。
天将将黑時,走在最前頭的斯欽巴日忽然停了下來,又擡起一隻手,制止了他們繼續往前走。
沈憐枝察覺到轎子停下來,不明所以,伸出一根指頭挑起簾子,将腦袋往外探。
雪太大,眼前茫茫一片,什麼也瞧不清楚,連眼睫上都覆了薄薄一層雪,憐枝極力睜大眼睛,仍舊無濟于事。
他不知前方有什麼變故,惴惴不安地坐在轎子裡,所有人屏息凝神,隻聽得呼嘯的風聲中,似乎夾雜着一陣陣的馬蹄聲。
斯欽巴日眯起眼,那隻金雕停在在他肩膀上,展翅欲飛,他擡手握住腰間的彎刀刀柄,略抽.出一截,刀身寒光閃閃。
那陣馬蹄聲愈來愈響,斯欽巴日原先微躬着身子,可距離愈近,他反倒越發放松,原先緊皺着的眉舒展開了,那柄弦月刀也被收了回去。
隻見幾個身材魁梧的大夏男人自雪中策馬而來,沈憐枝将目光放在那為首的男人身上——這樣寒冷的天,他還裸.露着半邊古銅色的臂膀。
“籲——”這男人拉停了馬,又翻身下馬,站定在斯欽巴日面前,右手握拳擺在左胸向他行禮:“左屠耆王。”
“旭日幹。”斯欽巴日微不可察地一蹙眉,“你怎麼來了?”
“不是讓你留在王帳,照看父王麼?”
“左屠耆王!”名為旭日幹的男人彎下腰,俊朗堅毅的面孔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就在昨晚……”
“偉大的蘇合大單于已永遠地離開了草原的子民,去往了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