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腳下一滑而已。”鴦命輕描淡寫,轉過話題,“至于,崔鴛,我不是與他自幼定下婚約麼?隻是幾日不見他,所以有些口不擇言而已。”
竹茹一臉震驚地看着鴦命,一字一句的往外蹦,“不,不是,姑娘,崔大人何時與您定下婚約了?奴婢怎麼不知!”
鴦命皺了皺眉,腦海裡多出的,關于崔鴛的記憶浮上來。
這一段多出的記憶裡,崔鴛居然和她素不相識。
她不是驕傲金貴的衡陽郡主,他也不是孱弱周正的崔氏遺孤。
他們既不是青梅竹馬,也沒有訂立婚約。
出身南直埭淮安府清河縣的他。于三年前,摘得探花郎的名号,步入翰林院,仕途青雲。獲得皇帝青眼,被提拔為翰林院侍讀兼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作為寒門一派學子的代表,是同為庶族出身的内閣首輔——韓廷徵的忠實擁趸。
與他爹一派的高門士族一向不對付。
對,她爹。
她爹不是吏部侍郎嗎?猛地一回想,巨大的沖擊讓她緩不過勁來。
她爹怎麼成了吏部尚書,且跻身内閣,升任次輔。且似乎暗地裡與首輔一派互相傾軋。
為什麼,與她的記憶完全不同呢?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麼,面無血色,嘴唇發顫,道:“竹茹,娘呢?我娘呢?”
“姑娘,夫人在家中呀。怎麼了?”竹茹的眼神充滿着困惑。
想起這多出來的記憶裡,她娘溫氏,鴦命差點一頭從凳上栽下去。
她娘,想不到成了困于内宅的癡傻婦人。她那麼溫婉可親的娘,為什麼?
她的心裡宛如懸了一把尖刀在攪。
“鴦姑娘,長公主殿下派人來,邀您移步去品嘗宮餅。”門外的宮婢恭聲禀報。
竹茹揚首朝着外面答道:“知道了,我家姑娘這就去。”
她輕柔推搡了鴦命兩下,喚道:“姑娘,咱們快去吧。别拂了長公主的面子。”
鴦命沉浸在混雜的記憶裡,思緒驟然被拉回現實,呆呆應道:“啊?哦,好。”
*
遊廊曲橋,雕镂窗格。
二人由宮婢領着,穿過一道月洞門。依稀有嬉笑聲傳來,宴客女眷的偌大方亭,兩邊都是遊廊相連,蓋造于溪水之上。由能工巧匠從山澗引來,彙成鴦命失足的庭院池塘中。
院中粉飾着幾塊奇石,一邊種着修長茂密的竹子,另一邊應景的栽種着幾株沉香桂。花香獨特,經久不散。
長公主儀容端莊,高座主位,由朝中三兩诰命夫人陪着說笑。
鴦命緩步踏入亭中,原本熱鬧非凡的氣氛突然冷凝下來。
她假裝未聞,低下頭福了福身,恭聲道:“民女不幸失足落于池中,萬幸得長公主殿下搭救。心裡尤為感激。”
長公主眉梢輕挑。這鴦次輔的千金,倒也沒有如傳聞中那般蠢笨。她倒是小看她了。
“哦?救你的可不是本宮。”她唇角含笑,意有所指地望着鴦命。
畢竟大庭廣衆之下,崔谕德與這鴦次輔的千金于水中肌膚相親。
在場衆人,皆有所聞。
隻是眼觀鼻鼻觀心,都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鴦命面上一派鎮定,不卑不亢回道:“此乃長公主殿下新建的别莊,諸位與我,皆受到長公主殿下的雨露恩惠。”她頓了一下,又說道:“仲秋月圓,君臣同樂,不論落水與否,民女都萬分感激。”
長公主睨了一眼下首的鴦命,心下意外,這丫頭也是個會扯虎皮拉大旗的。竟敢把皇帝搬到台面上來講。是在暗地裡提醒她,這麼重要的場合,不要掃了皇帝的興緻麼?
果然,和鴦文禮那匹夫一脈相承。都是個奸詐的。
她揮了揮手,示意鴦命别擋在跟前礙眼。
鴦命行了個禮,往亭子的角落裡走去。
“鴦命,過來,到這兒來座!給你留了位置。”梳着齊劉海的姑娘,不斷朝鴦命招着手。
周邊圍坐了幾個姑娘,看上去都是書院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