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隔音不好,葉瀾覺淺,即使葉老爹的動作再輕,那沾了泥的厚重腳步聲還是驚擾了她。睡意全無,她就保持仰面的姿勢一直睜着眼。
即使再不想面對,但她如今的身份确實是“有夫之婦”。大婚之日一襲紅嫁衣落水,撈上來時已經快沒了氣息。村裡人一打量,覺得新婚日死在夫家晦氣,她這才在自家醒了過來。難怪這家裡的東西這麼少,原是都被原主帶去了夫家。
葉老爹不讓她下地幹活,葉瀾硬是在床榻上枯躺了兩日。不過她也想清楚不少,既來之則安之,能适應這裡的生活才是首要。上輩子像個陀螺一樣忙活個不停,這一世定要享受悠閑自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生活。
外界的光線透過油紙是朦胧的昏暗,不一會兒也就亮堂了屋内。帷帳是葛布而制,四四方方的空間灰沉沉的。許是灰進了眼睛幹澀,總之葉瀾還是拉開了帷帳,等眼睛适應光線,她麻利起身,準備好好熟悉一下環境。
洗漱完,她朝小院裡的竈台走去。
雖兩天沒出門,但她對屋子裡的陳設還是了解了的。出了屋子左手邊就是竈房,說是“房”,實際上隻是用木材靠主屋搭成的棚子。頂上鋪了厚厚一層茅草,一旁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幹柴。
房子右邊用栅欄圈出了一小塊地,土地的顔色相較于旁邊明顯深得多,細嗅還有牲畜的土腥味。這是家裡養雞的地方,隻不過裡面現在空空如也,唯一一隻能下蛋的雞前幾日已經入她腹中。
爐竈内的炭火還冒着紅色的火芯,鍋裡是稀粥煮甘薯,上面窩着一顆雞蛋。葉瀾沒挑剔,這已經是葉老爹能拿出的最好的了。三下五除二解決鍋裡留的早飯,她合緊竹栅欄,打算好好看看這裡有什麼能為她所用。
他們所在的村叫桃源村,大緻位于嶺南稍北的地方。即為“桃源”,一來這裡物産還算豐富,有山有水,土地稱得上肥沃;二來則是群山圍繞,最近的鎮子也有二十幾裡遠,出入不便,和外界接觸少。
葉瀾打量着遠處。翠色正濃,乍一看木種還挺多,其中還包括有竹。竹在很多地方都派的上用場,但她現在沒時間上山砍竹子,于是目光越到另一座山。
陽坡上的綠少了許多。
海拔較低的位置被人開墾種上了果樹還有蔬菜。果子熟得差不多,因此樹上大多隻剩下綠葉,底下的綠葉菜倒依舊長勢喜人。
有了這些,倒也不愁之後的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葉瀾先前也不是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幼時是在鄉下長大的,對老一輩人教的東西還有點印象。她在腦子搜刮着屬于自己的幼時記憶,一時看得入迷,險些撞到了從人家院内跑出來的小孩兒。
正要攙扶,已經有人先一步拉走了小孩兒。
那小童不過二三歲的年紀,盯着她卻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起初葉瀾還不解,直到他手上藏酸果的動作越發明顯,她這才想起來原主是個連小孩嘴裡吃食都要搶的人。
幾乎每家都會勻出一小部分梨子用來腌制酸梨。腌水用料簡單,隻需水、醋、辣椒以及蔗糖。泡制出來的梨儲存的時間更久,酸酸辣辣很是開胃。
悻悻和小童身後的婦人點頭,葉瀾提快了些腳步。
越往外走院落明顯稀疏了。
如今正值秋收,家家戶戶都忙着收花生。水稻也快熟了,飽滿的稻穗沉甸甸,部分已經見黃,就差幾日太陽的照拂。金燦的稻田籠上一層霞光,時有風吹麥浪,蕩出裡頭彎腰起伏的人影。
不少人見了葉瀾都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她,眼神裡或多或少帶了點不友善。葉瀾被盯得不自在,故作鎮定邁步繼續朝前,視線掃視沿邊低矮的房屋。
按照原著裡的描述,作為外來戶的秦铮家應該就在這附近。可她把每一棟房子都仔細看了一遍,無一例外都是破破舊舊的,看不出廢棄還是供人居住。不是做飯的時間,也沒有炊煙可供辨認。
葉瀾隻得作罷。房子沒找着,人已經走到村外。酸棗樹落了一地果子,她拾了一顆扒皮吃了,肉少核大,酸的人牙直掉,還看見了村外的河。
下遊有婦人在漿洗衣服,想着自己讨人嫌的處境,葉瀾幹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并不太靠近河岸,畢竟葉老爹口中她落水之地就是這片區域。
葉瀾心中存疑。
原著中原主并沒有落水這一劫,而如今這副殼子裡換成了她這顆芯,顯然是因為這次落水。原主成天跟在秦铮身後轉悠,又是最期待的大婚日,自然不會沒事來河邊走,那必定是有人帶她或者約她來此。
會是誰?
人人都有可能。
此事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線索脈絡,隻得日後在人際交往中尋找蛛絲馬迹。想起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葉瀾不免覺得頭疼,但也隻是一瞬,因為她晃眼間就看見了水裡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