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出門,就聽見秦铮把秦時予叫到了廳堂,手裡還拿着一指寬的竹條。
“說,昨晚是不是帶着妹妹出去淋雨玩水了?!”
秦時予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整話,秦铮将竹條狠狠往桌上一甩,老舊的桌子險些都要裂開。
“是我,是我帶妹妹從阿翁家跑出來,說是要回家,其實是去淋雨了。”小人兒聲音裡已經染上了哭腔。
這下還有什麼可說的,秦铮讓他把掌心攤開,緊接着竹條劃破空氣的聲音就傳到葉瀾耳朵裡,緊随其後的是皮肉的悶響。
做錯了不受罰,記性便長不得。
葉瀾不攔着,趕緊跑去葉家拿酒。
回來時,秦時予的罰已經挨完了。
不用看葉瀾都知道他藏在背後的那雙手掌心有多傷,她權當視而不見,用酒給月姐兒一遍遍擦着身子。
藥一煎好,葉瀾立刻給端了出來。月姐兒已經清醒了些許,她讓秦铮把小孩兒拖起來,舀了一勺吹涼了給她喂進去。
藥哪有不苦的,又是第一道,正是苦味正濃的時候。月姐兒喝了第一口就吐了出來,再想喂進去就難了,她掙紮着身體不肯喝,嘴唇抿得緊緊的。
葉瀾便用勺子沾了些饴糖渣,讓她嘗到了甜味,再往嘴裡灌藥。
這招很快不行,月姐兒哭得撕心裂肺。還哭出了嗝來,眼看着剛喂下去的又要給吐了出來,她趕緊頂替秦铮的位置把月姐兒抱進懷裡,一遍遍拍背順氣,“好好好,歇一下不喝了不喝了。”
月姐兒逐漸穩定下來,在葉瀾懷裡抽泣,一額頭的汗,鬧下去體溫不降反而還得升。
“我抱着,你強灌下去吧,藥涼了就不好了。”
葉瀾搖頭否決這個想法,到時候真要全嘔出來。她換着法子哄月姐兒,“把藥喝完,嫂嫂給你吃點甜的,可好?不喝藥身體好不了,就吃不成好吃的了,你不是喜歡吃嫂嫂做的菜嗎,不想吃了?”
月姐兒搖頭,葉瀾乘勝追擊繼續哄着,“就剩幾口了,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完,嫂嫂給你吃糖。”
這法子有效,雖然月姐兒還是惡心到反胃,但好歹那藥是實打實喝下去了。
葉瀾往她口中塞了塊饴糖,折騰了老半天,自己都惹出了一身汗。月姐兒累了,總算是睡了過去。
剛松了口氣,轉身就對上秦铮的視線。
“幼時喝不下藥,家裡人也是這麼哄我的。”
秦铮以為她在說葉老爹,隻道了句“辛苦”便沒有多言。
紅薯餅是做不成的了,一家人都吃,光讓病号盯着算怎麼個事兒。做其他事也難免分心,葉瀾忙活一陣就要去看看月姐兒,酒擦去了大半罐,加上喝了藥,體溫終于降下去不少。
秦時予一整天都守在床邊不走,葉瀾看他的手,掌心被打得又紅又腫。這小子慣是能忍的,疼成這樣也不出聲。
晚上給月姐兒服藥,這次還是抗拒,但她早些時候喝了小半碗粥,精神頭好些。即便藥再苦,還是懂事地喝完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擦身子穿衣服,葉瀾拿了她換下的衣裳去洗。
傍晚的時候雨便停了,秦铮立在門口,視線不知道落到了哪裡。他的心思最難琢磨,倒也勉強能知曉在想什麼。
葉瀾順着他的視線瞧着天,安慰道,“沒多大事兒了,今晚我會看着點的,熬過了今夜應該就沒大問題了。”
男人沒接話,唇角抿得平直。
當真是個悶葫蘆,說話像是要錢似的。葉瀾輕歎,呢喃了一句“明兒個還會下雨嗎?”
“不會了。明兒個是個好天。”
葉瀾又問了為何,話說出口才後知後覺他可能跟昨天一樣不會告訴自己,打算去洗衣裳了。
誰知步子還沒邁出去,今晚就有了答案。
“看星星。”秦铮偏頭看她一眼,“雲厚,見不到星星的話便是要下雨。”
仔細一想,昨夜好像确實看不見星星。今晚時辰雖不遲,但天上已淌出了一條星河。前半生的忙碌中,時間不允許葉瀾抽空擡頭看一眼光明淚,烏煙瘴氣高樓聳立的城市之中除了朦胧的月再難見其他。
罷了,過往已經是昨天的月,就期待明日是個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