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說,用竹子煮粥給妹妹,我們也可以吃幹飯了,你别怪嫂嫂,是我不好……”
秦時予越說越小聲,最後話裡顯然是着急了,聽起來語無倫次,仔細聽還是能明白的。
反應過來的葉瀾莫名窩了一心窩子的氣,辛辛苦苦一頓忙不說,回來還不知為何就劈頭蓋臉挨了一場說教。話裡話外都在指責她的行為,好似她什麼好事都沒做,隻是把予哥兒連同自個丢到山上喂野獸去。虧她還想着他那一份兒,到頭來人家還不一定領情呢。
哪怕葉瀾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到了現在軟硬也都不想吃了。她不願搭理秦铮,扯着自己的那根竹子就往家的方向走。反正這竹子也不是為了他,何必多在這兒糾纏受氣。
聽完予哥兒的一番解釋,又看葉瀾離開的背影,這下秦铮也意識到自己太沖動了。幾步追上去,接過她手裡的竹子便扛在自己肩上,頗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歉,“對不住,是我性子太沖,你别……跟我一般見識。”
她好像在生氣,但看反應又不像。秦铮不敢确定,話在肚子裡繞了一圈,最後還是換了個說辭。
一根長上天的竹子一分為二,僅僅隻是兩根,一路拖回來也累人得很。有人搶着要拿再好不過,反正自己扛了一路也累了,葉瀾索性丢給了他。
一個闆着臉走在前頭,一個扛着竹子小心翼翼跟着,最後邊還有一個小的抱着竹子跑跑走走。這一幕讓不少過路的婦人瞧見了,都不約而同抿着唇偷笑。
葉瀾無暇顧忌旁人的目光。快要回到院裡,隐約瞧見門口蹲了一小團不知何物,湊近一看才發現是月姐兒。女娃娃聽話得很,扒着門口盯着外邊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看見葉瀾回來,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等很久餓了吧,嫂嫂這就去做飯。”
站在竈台前燒火做飯的這幾個動作更讓秦铮摸不着頭腦。他說讓他來,葉瀾就讓出位置,自個兒給月姐兒煎藥去。
再不濟就是收拾竹子。幾節稍老的竹子放在曬得到日頭的地方晾着,她又從屋子裡搬來兩把長椅立在院裡,把嫩竹子架上去,取了把鋸子比劃長度。
沒人說話,兩個孩子被沉寂的氛圍包裹,隻得看看大哥又看看大嫂。秦時予跑到竈台前的大哥那兒,聽見大哥小聲問自己,“你嫂嫂可是生氣了?”
予哥兒思索一番,點點頭,緊接着又搖搖頭。先前自己偷吃了糖水,嫂嫂生氣好像也不似現在這樣,具體什麼樣他也說不上來,幹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秦铮從未如此摸不着頭腦。出于禮節,他同女子接觸得原本就少,甚至可以說是沒有。進了軍營更是連女子的影子都沒見過。倒是有在其他弟兄們的嘴裡聽到些東西,左右不過是些下流的風塵事。娶了親的雖會提到自家妻子,卻也隻說想念。
年紀大的年紀稍大的都不知道,那牙都沒長齊的月姐兒就更不知道了。
秦時予跑到葉瀾身邊,小聲問自己能幫着做上什麼活。
葉瀾隻說妹妹在家悶待了大半天,讓他去陪妹妹玩兒去。說這話時神色如常,卻讓秦铮更搞不清楚狀況。
秦家兄妹揣摩得正緊呢,這廂的葉瀾卻已經把這件事抛擲腦後了。倒不是不氣,隻是她這人從前在工作養成了個習慣,一茬事不影響另一茬事,情緒自然包括在其中。
一投入到手上的活,别的事情自然被隔絕出去。
嫩竹子幾乎全都能用上,順着竹節分成一段一段的,竹筒的直徑最好大些,不然到時裝不了多少米,水也會溢出來。一時之間,院子裡隻能聽見鋸竹子的推拉聲以及竈膛裡柴火燃燒斷裂的噼啪聲。
秦铮原是想上去幫忙的,可葉瀾直接拒絕了他。他隻好退回竈台前守着裡頭的飯菜,等熟了就喚了一聲。
葉瀾很幹脆地丢下手頭的工具,洗幹淨手之後吃飯。
月姐兒吃的是午飯剩的粥,都是白粥,早吃晚吃味道都沒有什麼差别。她咬着勺子觀察兩個大人,然後拉着葉瀾的袖子道,“嫂嫂飯,香!”
吃了幾日葉瀾做的飯,如今做飯的變成了秦铮,予哥兒也覺得大哥的手藝不如大嫂。
葉瀾摸摸月姐兒的頭,“快吃,明日給你做新鮮的。”說罷她三兩口解決碗裡的甘薯,收了碗筷又投入未完成的工作中。
地上落滿了竹屑,葉瀾手酸了就歇一歇。恰好能用的部分竹子已經差不多鋸完了,剩的那些直接丢到一旁,等曬幹了劈開當柴燒。
給月姐兒洗好澡,葉瀾仔仔細細把自己搓洗了一遍。出了一身汗,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臭的。頭發過長一時半會幹不了,她幹脆披着等風吹幹,借着月光坐在院裡拿着老竹筒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