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笳三人離開後,屋内隻剩下老夫人一人還醒着。
心無寄托,就這樣死了也行,老夫人疲憊地合上雙眼。
“母親,那我的呢?”李韫悠悠睜開眼,看向主座上的老夫人。
早在清笳将她背進屋的時候,李韫便醒了。但瞧見主座上的老女人如此隆重地将往日去祖宅祭祀時才穿的衣裳套在身上時,她直覺有大事發生,而裝暈則是最好的辦法。
果然,她聽到了花府隐藏了這麼多年的腌臜事,明白了那些年老夫人對她看似友好舉動的真相。
花老夫人聽見聲音,艱難地睜開了眼,眼裡冷如死灰,“你又想知道什麼?”
原來她也知道,李韫壓根沒有暈。剛剛的那些話,不僅是說給那三人聽的,也是說給李韫聽的。
老夫人破罐子破摔,不再僞裝和善婆母,露出淡然冷漠的神情。
她想知道的可多了,李韫竟不知道從何開始問。
“很多嗎?”花老夫人察覺到她的猶豫,提議道:“那便從頭開始吧。”
那便從頭開始吧,李韫的回憶拉至十幾年前。
她身為縣主,身邊求娶之人衆多,卻不惜忤逆父親一心想要嫁給商賈之家的花堅,最大的溯源便是花堅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
花堅這束光并不耀眼,卻恰當地出現在了李韫最黑暗,最需要被救贖的時刻。
本以為是雙向奔赴,可嫁入花府之後,李韫才知道花堅對自己壓根就沒有感情,甚至到了嫌棄的地步。
花堅那句“你的皮膚怎麼不似其他姑娘那般白嫩柔軟”,她一記便記了十多年。
想了很多,李韫堪堪開口問道:“當初我落難是天災,還是人禍?”
那個讓她将花堅視為自己救贖的契機。
“當然是人禍。”老夫人淡淡道,甚至還貼心細節化,“山上滾石是我安排的,将你困入瀕死之境的也是我。”
“那些要侵犯你的地皮流氓,也是我找的。”
回想起那需要從惡狗嘴裡搶食的日子,被侵犯時的無力感,李韫仍然止不住地害怕,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啞聲道:“為何,這樣對我?”
花老夫人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将軍之位的權勢便利,縣主之位的封地财富,都是為我花家鋪路的好石頭。”
“而娶你,隻是多雙筷子的事情。這麼劃算的買賣,需要老身掰開再一點一點解釋給你聽嗎?”
雖然心裡明白,但聽她親耳講出,李韫心裡還是有種被背刺的剜心之痛。
自己冒着父親官職不保的風險,威脅父親斷絕親情也要替花家走貨的行徑,如今想來真是愚蠢至極。
“我那七月滑胎的孩兒,是安生葬了,還是……進了你那所謂丈夫的口中?”
長子出生後,李韫也順利懷上了孩子。當時,老夫人硬要拉她去佛堂還恩,奈何她孕吐十分嚴重,連床也想不下。
如今知道了那畜牲吃人的事情,對上時間,想來她老夫人對那三人還是說了謊。
那畜牲并未直接吃了阿蓮,老夫人想用她去換阿蓮,沒曾想倒是因腹中孩子逃過一劫。可她的孩子卻…
想到這種可能,李韫已經有些反胃,連聲幹嘔,身側的手已經扣出了血。
老夫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将李韫的防線徹底潰敗,“能成為它的食物,你作為母親應該為他感到榮幸。”
李韫忍無可忍,不再克制内心的沖動,沖上去扇了老東西一巴掌,回落身側的手因太用力地微微發顫。
花老夫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偏回頭死死盯着李韫,眼裡滿是挑釁,繼續火上澆油道:
“其實本想留着你,讓你繼續為我兒孕育子嗣的。隻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的老匹夫,對于他的外孫自然是傾囊相授,你爹的都是我花家的。”
花老夫人臉上一陣惋惜,眼裡藏不住的嫌棄,“奈何你一副要死要活,要為那孩子陪葬的晦氣模樣,真是看得老身頭疼。既如此,那就直接此生都不要再有了。”
“你說什麼?”李韫此刻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猙獰可怖。
郎中告訴她,是因為七個月大孩子滑胎傷了身體導緻的不孕。
她懷疑過阿蓮是為了庶長子的地位而下毒讓她滑胎,卻不曾想是孩子的親祖母痛下殺手。
李韫滿眼猩紅,伸手掐住老夫人的脖子,“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對我?!”
花老夫人的脖子并未受到任何壓迫,說話毫不費勁,引誘着她,
“李韫用力啊,你不是武将的女兒嗎?怎麼力氣這麼小?”
李韫終究下不了手,被老東西眼裡一心求死的欲望吓得連連後退。
花老夫人嘲笑般看向她,仿佛在質疑她對孩子的愛,繼續刺激道:“知道他是怎麼吃你孩子的嗎?”
“就像吃雞肉一樣,扯下手腳,一口一個,一口一個,然後再…”
李韫仿佛聽到了那畜牲在她耳邊咀嚼的聲音,“嘎吱,嘎吱。”
“别說了,我叫你别說了!”李韫發瘋般拔下頭上的珠钗,抵上花老夫人的脖子。
老年人的脖子皮膚松弛,花老夫人的脖子卻因保養得當,十分緊緻。
“來,我教你。”
花老夫人冰涼的手覆上她的手,钗尾抵着皮膚向外滑,最後停在鎖骨凹陷的上方,
“這才是一擊緻命的地方。一針下去那個血呀,就會嘩啦啦地流個不住,這樣才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