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放松身體靠上了身後的粗壯樹幹,耷拉着的的眼皮終于能如願挨上下眼睑。
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這樹上有長蟲了,可以放心睡覺。
張月鹿坐在火堆旁,眼裡映照着明黃色火焰,本該清冷平靜的眸子此刻充斥着茫然呆愣,甚者已然蔓延到了臉上。
他拿着木棍翻着火堆裡沒有被火嚼得“嘎嘣脆”的幸運兒,将它們推到了燃燒得最猛烈的地方,重新送入火焰口中。
“不要再推了,再推這火堆就要散了。”清笳抱着一堆野果落座在張月鹿身邊,男人卻仿佛觸電般擡起屁股遠離了些。
清笳挑挑揀揀自顧自拿起一青果,瞥見男人的動作失笑道:
“你怕什麼?本姑娘不是那般強買強賣之人,你若不願,還當我會不知禮義廉恥地硬往上貼嗎?”
“···沒有。”聽見果子脆生生的破裂聲,張月鹿握着木棍的手緊了緊。
男人支支吾吾,半響找好了自以為完美的理由,終于開口解釋道:
“魔界危險重重,那土地公說通往魔族的路每日子時才會開啟,今日雖已錯過了時間,仍需要養精蓄銳。在下隻是怕擾了姑娘休息。”
那條路正是武羅之前提及的“青要之脈,山谷之窪”,也是之前倆拐子做戲折返的地方。
此前,清笳便覺得這地異常。那兩拐子做戲是想占沈樓和張月鹿占為己有,那這地絕不是随意安排的莫須有位置。在土地公經過核實後,還真發現了它能通往魔界。
清笳沒有接話,顯然她并不想搭理這看似冠冕堂皇,實則一點作用也沒有的官腔話。
空氣又恢複了甯靜,時而火堆傳來爆破聲,飛濺出一些碎火星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地上被厚重的土塵一染,當即失去了原本亮堂的顔色,仿佛在玩什麼僞裝遊戲。
好生無聊。
清笳瞥眼呼呼大睡的沈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張月鹿身上,“你給我講講你的白月光吧。”
話本子裡都稱呼在相愛之時斷然離開的男男女女為自己的白月光,按照張月鹿拒絕自己的理由來說,他那可憐的心上人應該就是這名。
是的,清笳順從自己的心意表白了。在知道明日才能啟程去魔界的時候,清笳就打定了主意。
所以趁拾撿柴火之時,清笳故意支開礙眼的沈樓,光明正大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向來口齒伶俐的她,頭一次感覺自己詞窮,隻能學着自己看過的話本子裡的東西,照貓畫虎文绉绉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
接下來要做什麼?清笳回憶着話本子上的描述——姑娘垂眸,小臉漾開一抹紅,嬌羞的模樣甚是可人。
然而對方壓根不給她垂眸嬌羞紅臉的時間,當即後退三大步,拱手道:“清笳姑娘,請自重。”
“在下不知什麼孟浪行為讓姑娘産生了誤解,在下向姑娘道歉。”
怎麼和話本子寫得不同?
“你為什麼拒絕我?”第一次出現與話本子上截然不同的結果,清笳追問道。
她小時候是乞兒,後來有幸被錢叔撿到,有了家。奈何錢叔這“江湖百曉生”的行當特殊性,清笳沒法去學堂系統學習,隻能讓錢叔在閑暇時刻教自己識字。
至于後面那些混江湖的技巧和話術,除了錢叔的耳濡目染,其他全是清笳自己看書學來的,所以她十分堅信書本上寫得一切都是正确的。
奈何,清笳這個馬大哈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所有講情情愛愛話本子的最下方都印着一排不起眼的小字——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過度帶入。
張月鹿毫不含糊收起了手,眼神堅定,“在下早已心有所屬,雖她現在下落不明,但在下一定會尋回她的。”
“那好吧,那你在這兒繼續撿,我去摘些果子。”清笳将撿的柴火扔在張月鹿跟前,轉身潇灑地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她可不想當那些話本子中死纏爛打,還得到所有人嫌棄的可憐女子。而且這世間男子這麼多,清笳這個老江湖怎會因一男子,而舍棄她與張月鹿和沈樓出入生死的過命友情。
這可比所謂的情情愛愛,值錢多了。
“白月光是什麼東西?”張月鹿揣摩着這個前所未聞的詞,疑惑道。
“就是在你最愛她的時候,離開你的人。”清笳言簡意赅道。
“白月光,”張月鹿反複呢喃着這個詞,倏然笑出了聲,“這個詞挺好,真地很符合她在我心裡的位置。”
“速速說來。”清笳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臉上的雀躍抑制不住。
張月鹿并不抗拒分享。後面他還要借清笳找姜洄,能趁這個機會将清笳不該有的心思斷幹淨,二人共事也方便許多。
“我的白月光,叫姜洄。姜桂餘辛的姜,逆流而上溯洄的洄。”張月鹿開始回憶,眼神已然浸染上了往日不曾有的柔和。